作者:不是知更
“欸哥,我那天喝多了不是……”谢骏小声辩解一句,赶忙打岔,“谢驰那边我早晚要收拾,至于这个姓裴的,您说,怎么办。”
“怎么办?”蒋尧冷笑一声,“你还想进警局?”
谢骏尴尬一咳,“那就这么放过他?”
放过?话说回来,亲眼看见沈渝修那个消沉的模样,蒋尧心里也有口咽不下的气。他停了几秒,继续道,“既然他那么有本事,我看也用不着别人好心替他拦着债主了。明天你跟地头赌场的那些人打个招呼吧。”
“行,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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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沈渝修在裴序脸上留下的痕迹,好几天才完全消退。
周五下午,裴荔回家来时,裴序正在家里那间狭小的洗手间内,撑着洗手台,半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盯着那面四角沾着少许莫名深黄色污渍的镜子里映出的,恢复原状的脸。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外貌的优势,却很少认真去审视。但细究和沈渝修这段纠缠的源头,好像又没法与这副皮相剥离开。
“哥。”裴荔在外面敲了敲门,“你没事吧?”
裴序如梦初醒,回过神应了一句,用冷水冲了把脸,拉开门出去了。
他脸上沾着不少水珠,额前两绺头发也打湿了。裴荔拿出一张纸巾给他,轻而易举地从他脸上读到一种潜藏的情绪,关切问道,“你怎么啦?”
裴序把那张吸透水的纸巾捏成团扔掉,揉揉妹妹的头发,“没事。”
裴荔知道裴序在骗她,以往裴序打发走来家里那些凶神恶煞的人之后,也会用差不多的语气说话。
但这次好像又不太一样,裴序不够镇定,他的从容不迫都丢失了,可能是因为人总是很难自欺欺人。
他把手从裴荔头上拿开,便进到自己房间去了,门关得严实,没透出多少烟味来。
裴荔忧郁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站了半分钟,没留意厨房里的裴曼叫了她好几声。最后裴曼把菜盆往餐桌上一砸,骂道,“叫你半天没听见哪?跟你哥一样成天丧着个脸给谁看。择菜!”
裴荔没说什么,默不作声地站到桌边处理那些青菜,小声道,“我哥他心情不好,妈,你别骂了。”
“心情不好?!”裴曼嘴上一点不消停,“那他打小心情就没好过。”
“以前在北方就这样,四五岁就晓得摆脸给别人看,跟来讨债的一样。”她絮絮抱怨道,“我刚生完他就……就换了地方,又得给人补衣服卖菜,那会儿碰上……算了,提你爸白找闲气,他也是个没良心的。”
裴荔对自己小时候曾生活在外地的事有点印象,但并不深刻。她努力平心静气地听裴曼说了几句,偏偏内容又逐渐转到大骂交往过的男人身上,便低头只当没听见。
裴曼一讲这些陈年旧事就会发脾气,正快上火,围裙兜里的手机响了。她拿出一看就变了脸色,擦擦手,偷摸躲到一旁去接。
裴荔起初没仔细听,可裴曼的声音越来越高,变成一顿哭诉,她才转过身去看着母亲。
“我骗你干什么,我是真没有啊,本钱都凑不出来怎么还能加息呢!别!别别!你们……”
她话未说完,那扇紧闭的门唰地打开了。裴序冷眼望着她,把嘴里叼着的烟取下来,冲她伸手道,“给我。”
裴曼脸上肌肉抽搐两下,小心翼翼地站近一步,把手机递了过去。
裴序抓过手机,钻进房间不知和人交流了些什么,不到两分钟又走出来,边穿外套边说,“你们在家吃吧。”
“哥!你……”裴荔听出那通电话是索债的电话,追到门边拽住他,“你别去。”
裴序冲她笑了笑,“好好做饭,给我留份汤。”
“哥!”裴荔有点慌神,急着转身想去找自己的手机,“我前阵子攒了……”
“不用。”裴序叫住她,瞟了眼躲在厨房不敢露头的裴曼,低声叮嘱妹妹,“钱你自己收好,别让妈知道。我手里有。”
说完,他动作很快地穿好鞋出门。裴荔奔到窗边,看见裴序匆匆出了筒子楼,向着废弃篮球场另一头聚着的三四个男人走去。
“想不到裴曼还有你这么出息的儿子哈。”为首的是附近一家麻将馆老板,他剔完牙,噗地吐出一点菜根,看着手机里的到账短信,弹弹牙签道,“成,还一半是一半,不过剩下的那利息可得照算。”
或许是裴序的眼神显得很想动手,那几个人嘲讽两句便住口了,陆陆续续散开。
老板让他看得很不痛快,扔了牙签,骂道,“你小子别不服,你妈在我这儿欠了多久你知道吗?按规矩算,早该翻几倍了。哥几个就在你家楼下要个钱没骂没抢的,你还黑脸了?!”
他说着又嘀咕道,“要不是看那沈总的面子,我也砸了你家,剁裴曼一根指头!”
快一周没听见“沈”这个字,裴序猝不及防地愣住了,“你说谁?”
“沈……是沈总吧?”老板回头问了一个马仔,转头对裴序说,“道上的人特地吩咐要给面子的,要不是看他,你以为你这点儿钱顶个屁用啊?!”
“行了,老子没心情跟你扯,下个月啊,连本带利。”
那老板扔下一句威胁,招手示意,几人便扬长而去。只留裴序和那个“沈”字余音,安静地停在夕阳里。
第41章 要走的总企在原地(1)
裴序没有在家吃晚餐。
他在筒子楼边,朝三楼窗口的裴荔挥了手,然后背过身朝外走去。
暂时没有任何人来寻找裴序。他的手机连日来保持一种旧时常见的安静,敛去许多由沈渝修创造的存在感,像以退为进似的,逼得裴序总要三不五时地拿出来看看。
巷口的香樟树从莹然绿色变成泛着少许棕红的明黄,晚风吹过,树叶铺满一地,顺着行道逶迤形成一条别样的河。
裴序淌在这条河里,握着手机,独自从黄昏走到月升。
他不觉得自己在等什么。手机铃声对他而言绝对称不上什么值得喜欢的人生元素,它通常意味着债主、工作和无休止的突发状况。
但裴序低头看了一眼干净的手机消息栏,点进通讯记录,发现沈渝修给他打过很多个没有意义的电话。
因为多得过分,以至于不知不觉间,裴序对铃声的厌烦和抗拒逐步消失了。
就在这时,手机像佐证他的想法一般响起来。裴序用拇指抹了一下长时间抓握而弄出的一小块模糊印痕,划开接听,“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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