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知更
他偷觑着沈渝修的脸色,补充道,“您接管,我想裴先生那边还是可以妥善处理的,您如果需要联系沈董的律师解决一些……”
“医生呢?”沈渝修未作回应,询问道。
秘书碰了个钉子,灰头土脸地出去找来主治医生。沈渝修仿佛对别的全然不关心,神色如常地与医生交流几句,嘱咐对方尽心便离开了。
沈渝修出了医院,没开来时的车,沿着那条很长的林荫道向外走。
日照太少,景观不错的绿化区域内没有几个出来透气的病人。有一位瘫在轮椅里,脸也有几分歪斜,家属挎着一只小包,很有耐心地拿着浅黄的面巾,不住替他擦着嘴角,慢慢推动轮椅。
沈渝修驻足小半分钟,仰头看了一眼沈耀辉那间病房的窗户。
世事无常,他不清楚沈耀辉所追求的是什么,但能料到,那确实已经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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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耀辉瘫痪的消息果然没两天就散开了。所有的事全数落回沈渝修肩上,他疲于奔命,由蒋尧牵线,见了一些长辈朋友,大致保持公司的正常运转。
这一周内有人试着联系裴序,都未得到消息。沈渝修起初还有几分抗拒,事情发生得多而密集,他和裴序的感情被复杂交缠的乱麻裹挟着向前,反而成了其中最能够容后再议的部分。
然而,最后他给裴序打了几次电话,也没有接通。
等了一天,沈渝修做什么都是心不在焉,晚上还没得到回应,便心神不宁地驾车直奔那栋去过几次的筒子楼。
冬季夜晚来得更早,不到七点,筒子楼内外纷纷亮起了灯,飘出一股饭菜香气。天气寒冷,又是晚餐时间,没几个人在外闲逛。沈渝修将车停到巷口,缓步走到楼下,裹紧灰色的羊绒大衣,皱眉望着裴序家的那扇窗户。
玻璃窗内闪过一个人影,灯光很快也灭了,三楼传来两下不大的锁门动静。
沈渝修索性等了等,果然有人缓缓从那个昏暗的门洞里走了出来。低垂着头,手里抱着两袋东西,不住抹眼泪。
是裴荔。
沈渝修见她这副模样,略感意外,想要叫住她,余光看见她手臂戴着的一块黑纱,悬在心尖十几个小时的刀顿时劈头盖脸地扎进那块软/肉,令他开口都分外艰难,“裴荔。”
裴荔抬起头,看沈渝修脸色苍白地站在近处,擦擦眼泪道,“沈哥。”
沈渝修满脑子都是她别在臂上那块黑纱,指指道,“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哥人呢?”
“我哥在医院。”裴荔顺着他的动作侧头看了看那块纱,忍不住又是鼻子一酸,哽咽道,“耿叔过世了。”
沈渝修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车带裴荔去医院。
裴荔缓过神,在路上断断续续和他说了一些这几天发生的事。
数日前,耿征明的老同事打电话告诉她,耿征明因公殉职,在外地去世。当天裴序也来了电话,要她跟着警局的人一起料理后事,而后就持续失联,直至昨天。
裴荔努力克制哭腔,小幅度地摇着头道,“李叔他们又来找我的时侯我很怕,幸好,幸好我哥只是受伤了,不是特别严重……”
沈渝修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地开到那家小医院,顾不上多照顾裴荔,停好车就急匆匆地找起她说的病房。
这家医院有点年头,尚未翻新,墙壁在灯下泛着浅浅的米黄。沈渝修找到裴序所在的那一间,在门口顿了顿脚步,轻轻推开了门。
裴序没醒,半靠在床头,旁边的柜子上放着只吃掉一半的食物和一块和裴荔一样的黑纱。他看起来消瘦了一些,下巴上有很多新生的胡茬,单手垂在床侧,床下落了枚烟头。
沈渝修盯了一会儿,想伸出手去把那只手收回被子里。他刚拉住手背往上一提,就被人狠劲反握一下,头顶传来那个格外熟悉的低沉声音。
“你怎么来了。”
第69章 长夜
沈渝修抬头望去,忽然有些明白裴荔伤心的原因。裴序上眼皮有道细细的划伤,颜色偏深,显得整个人很衰颓,嗓音前所未有的嘶哑,让人仅仅是和他交谈都可能会无端衍生出一种痛苦。
他张张嘴唇,想胡乱找个理由岔开话题,恰好裴荔适时地敲了门。她眼眶红红的,目光轻轻扫过病房内的两个人,并不怎么惊讶,放下给裴序打包的晚餐,冲他们点了点头,就带着之前用过的餐具出去了。
沈渝修抽回手,拉了张椅子坐下,顿了顿,打开那只保温桶道,“你先吃饭吧。”
裴序靠在一只漂得过白过旧的枕头上,半垂着眼睛,抬手按了一把,示意他等一等。
随着他的动作,领口闪过一小片绷带,沈渝修瞟见那点漏出来的绷带边缘,觉得几乎能闻见血腥气,皱眉道,“为什么弄成这样?”
裴序察觉到他在看哪儿,拉了一下衣领,遮得更加严实,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不严重。”
“不严重你扣那么紧干什么。”沈渝修向后靠了靠,脸色不太好看地说,“绑我绑得挺熟练,跟别人动手吃这么大亏。”
裴序难得愣了一下,不太自在地别开脸,那只白而修长的手指摸出藏在一旁的塑料打火机,按了几下。
沈渝修顺手就把那只打火机抽走,往后一抛,扔到垃圾桶里,“问你话呢,这几天去哪儿了。”
裴序沉默半晌,低声道,“在外地,办点事情。”
他说完这句,表情随即变得阴沉灰暗,沈渝修看了他好一会儿,模模糊糊猜到几分,不由得坐正了一些,“和……那位耿警官去世有关系?”
裴序抬眼与他视线相接,知道是裴荔提过了,咳嗽一声,细长的手指轻按一下肩部的伤处,慢慢道,“是。”
“荔荔知道的不多,我也不打算让她知道。”裴序说,“耿叔……”他吐字变得很轻缓,像夹着一缕绵长如烟的酸涩,“他一直在查一件案子,是他亲生女儿的。”
“他女儿死在一个连环抢劫杀人的逃犯手里。他查了很多年,只要有线索,再远也会去跟。这次也一样。”裴序声音淡淡的,沈渝修却听得有些难受,忍不住倾身向前,和他拉近少许距离。
“但他身体不好,腿也不利索,我劝过他很多次。上周我朋友给了几条线索,刑警队的人说,这次一定会尽力抓到。他那天很高兴,还递了一直不肯交的病退申请。”裴序屈起拇指,微微用力地摩擦着一小节食指,“我那个时候就应该想到的。”
“耿叔总说,要对得起身上这身皮。”他轻声道,“他要退休,就是打算跟那个王八蛋同归于尽。”
沈渝修从他的话里听出很罕见的后悔,“所以他是跟那个凶手一起……?”
“没有。”裴序嗓音沙哑,“耿叔怕打草惊蛇,会像上次一样让那个人和他凑团的几个逃犯跑了,坚持要第一时间去追。”
“那晚我——没看短信,第二天早上才知道。”裴序说到这停了几秒,和沈渝修短暂对视片刻。
沈渝修立马明白他是在说那个没干好事的晚上,脸色一僵,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隔了半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你去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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