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葡萄架铁蹄下
“无恙,我想和你分手了。”
“……哥哥,我最近,在准备新成立一个儿童基金会,用你的名义,这样是可以帮到很多人的多么?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可以去把郑也接到这里,我们一起收养他。”
江未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呀,永远都是不想听的就当没听到。
“其实以前我一直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对我有……嗯,爱情,毕竟我们年纪差得也很大,我以为我们更多的还是亲人一样。”
而如今,江未想想,可能是李无恙孩童时的光阴有过自己太多的参与,可能那是他黑暗童年里唯一的希望了吧。
李无恙说:“……是亲人,也是爱人。我对哥哥,一见钟情。”
江未是真的被他逗乐了,“你那时候才多大呀?八岁还是九岁。”
李无恙为难地皱了下眉,“我不记得了,不过还要早一些。”
江未也没有去仔细回忆那时候多大年纪,轻叹:“确实过去很久了——我弟弟的一切,我都感谢你,但我还不了也还不清。这段在一起的日子就当作我一部分回报。你救了我,我是一点也回报不了了。你就当我,忘恩负义吧。”
他的语调奇异地平和,李无恙在他得知真相后,会像以前一样生气,不理他,可最终发现哥哥这样平静后,他窃喜。
可直到哥哥说到这里,他才发现,再温柔的话,也能诛心。那一声一声的“回报”,把他的心都搅碎。
真疼啊。
“哥哥不要乱说了,我们回去。”
“没有乱说,我是真的决定和你分手了。”
“……为什么要分手?哥哥和我在一起,我不会对他再做什么。我也对哥哥好。我们的生活和以前一样。”
“是的,我继续和你在一起,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你也不会再去伤害郑北阳。但那些已有的伤害怎么办呢?如果未来还有人坚决不允许我和你在一起,你又会在暗中做些什么呢?”
被调离的同事可以再让他回来,私自占有的名额可以归还,无辜受累的孩子能恢复健康。
但郑北阳被摧毁的人生该如何复原。要是未来父母和弟弟知道这其中缘由,恐怕鱼死网破也要他离开吧。
他不怪现在这个为了他努力改变的李无恙,但会怨以前的李无恙,也会怕往后的李无恙。
当他清楚了某个真相之后,那么他看到李无恙,便会想起那段被迫终结的恋爱,想到他曾经的恋人因为他而遭受的苦痛。
爱情也好,亲情也罢,抑或二者兼有,无论那种,都不过是一种私欲。当他明白了自己成了私欲与恶行之间的联结点,他不想成为私欲的终点,也不能成为恶行的起点。
他必须将自己从这条线上割离。
这条线是李无恙的某个神经也好,某根血脉也罢,又或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总之,这条线该断了,他要走了。
“……我在改了。你说的不伤害别人,我会做到的。你相信我。”李无恙道。
但江未已不信了。李无恙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只按照自己的理解在践行诺言。
他曾答应自己不“杀人”,那么对他来说“杀死”以外的一切都可以做。
他曾答应过自己“不撒谎”,却在被质问到为什么要撒谎和周予谈恋爱时,自若地解释“我没有撒谎,是她撒谎的”。
那么他能做到自己提出的各种要求,但当他真的要达成某个目的时,势必还能找到办法既守得承诺,又达成目的。
难道自己真的要规定好各种各样的要求,让他们的生活变得像牢笼一样么?
江未说:“不用了。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的人生你自己走吧。我也要走了。”
李无恙着急道:“我不同意。”
“那是你的事,当然了,我猜你也可以拿我家人威胁我,那你可以试试看。”
李无恙双眼有些模糊,看着远处空旷天际处有列车飞快驶来,心想:杞人的天终究还是要坍塌了。
列车到站。旅人出,喧哗起。他们是纷涌人潮中唯一的静止。稍微高一些的青年揽着另一人的腰,而那人双手也按在他腰侧。
他们像在吻别。
从火车站离开后的第二天,江未就把行李都收拾好。毕业在即,他有几个同学同样将在附院工作,其中有位女同学正在约人合租,江未已经和她聊好,待这两天看完房定下来就能搬走了。
他已和李无恙分房睡,临别前的那个傍晚,江未的行李基本搬空,他没有再拒绝和李无恙用晚餐,他想与他好好告别。
一顿饭吃得格外安静,没了前阵子的温馨。
李无恙似乎已经接受了江未的决绝。
江未拿出一张卡,推到李无恙面前,斟酌了下语言,“这是……这些年李管家给我打的钱。其实我大学之前已经辞掉了在你家的工作,但后来,就这份工资一直没断过。这个卡很久没用了,所以我到前几年才发现。当然了,这点钱对你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你给我家的帮助也远远多于这些,但是,这些的确不该属于我了。”
李无恙盯着那张卡,问:“什么工作?”
江未双手交握,想了想,道:“那时候,我不是和教你读书认字。”
……
“那只是一开始。”
“……”
“我懂了。陪着我,对我好,原来,只是哥哥的工作。”李无恙低下头去,似是顿悟了一般低语。
江未从始至终都不想这样形容,他想解释,可最终又觉得让李无恙这么误会,也没什么不好的。
李无恙久久不语,再抬头时,眼底一片血色,“哥哥,在你眼里。我们这十年,就是一份工作。那在这个工作中,我算什么呢?无恙到底算什么?
“我比不上江至安,比不上郑北阳,比不上郑也。你还说,他们比不上我,其实他们任何一个,都比我重要。
“可明明这十年,一直和你一起的是我。你每天睁眼看到人也是我。我明明可以是江至安,可以是郑北阳,也可以是郑也,但你就是,不肯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