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翡冷萃
越仲山只被打断很短的时间,一直都表现出完全没有在乎过江明楷的样子。
他想伸手去握江明月的肩膀,可又觉得江明月会很不舒服,所以才没有握。
只是站在江明月身侧,对着他的侧脸说一些低声下气的话:“我在改,你知道,你说什么我都在听,你不喜欢的事我不会做,你知道,对不对?你教我,我都会改的。”
“你昨晚说,明天再说。”他的声音不高,语速也慢,生怕江明月忘了一样,“可你还什么都没说。”
“只要你说,我就会改,我不会再这样了,永远都不会,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
过了会儿,江明月突然碰了碰他的手,很松地握着指尖,看上去可能不太想听了,越仲山就闭了嘴。
又过了会儿,江明月抬起头。
在他说话之前,江明楷说:“你想好,今天你还跟他走,以后我就不管了。”
江明楷说:“什么都不管了。”
江明月就没有立刻说出那句话。
他的眼眶红得厉害,颜色加深的速度太快,能用肉眼看得出来。
江明楷没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
家里没人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
江明月的犹豫让越仲山的心脏和脑袋全都要爆炸了。
可能过了有一百年那么久,最终江明月慢慢松开了握着他的手,转过身,用疲惫的语气很低地说:“你,今晚你先回去。”
越仲山只会重复一句话:“昨天你说,明天再说。你什么都没说。”
他成了一头落败的犬,狼狈的样子与高大的身形没有一分匹配。
江明月向江明楷靠近,轻声说:“就算不说,你也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们给对方都要留一些面子。”
越仲山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只用目光沉沉地盯着江明月,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他拉进自己怀里,带到随便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藏起来。
只有藏起来,江明月才是他的。
没有越仲山不认识的同学,没有疑似喜欢江明月的朋友,没有仍对江明月余情未了的未婚妻,也没有不喜欢越仲山跟他在一起的家人。
越仲山又想起江明月在越家老房子里翻出他那个旧手机的那天。
面对一份突如其来的几年的单恋,江明月有些迷茫,说自己没有喜欢过别人,越仲说没关系,可以慢慢来。
当时越仲山看出江明月表现出的是愿意接受慢慢来的提议的意思,可就算今天陪他走完了过年的所有安排,越仲山也看出,江明月应该是不想再等他了。
因为经过这样那样的事情以后,江明月终于发现,爱情里的笨蛋不是自己,而是越仲山。
越仲山总是习惯比对方先一步说出难听的话,很多次以后,才发现江明月从没打算对他说什么难听的话。
越仲山亲吻时太用力,拥抱时太着急。
越仲山爱的方式总是江明月不喜欢的。
越仲山争取爱的方法一直是江明月最讨厌的。
越仲山很狡猾地没给过江明月为自己的无心之失道歉的机会,关于那条短信,后来江明月还试着提过两次,都被越仲山转开话头。
所以他以为,江明月没能说出来,后面做的所有事,就都是在说对不起。
对他做出的所有让步、包容、肯试着开始一段毫无基础的感情,越仲山原本以为,全是因为自己步步紧逼。
到后来,他才有些晚地,逐渐地明白,其实他的所有试探,一直都在江明月一开始就划好的安全线内,决定是否继续的人,一直是江明月。
因为对他太浅显的爱,和太容易放弃的喜欢,让喊停的难度对江明月来说甚至比不上最开始答应他的试试。
他只是个普通的交往对象,相当于万千个罗曼琳、汪曼琳或是钱曼玲。
他也一直都没那么重要,就像他错误估计的江明月心里对自己前未婚妻的在意程度,就像江明月其实不关心景家和景语的死活。
无论是罗曼琳还是越仲山,他们都没那么重要,故事能否继续,重点只在他们在江明月的生活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如果是未婚妻,那么江明月就会认真学习恋爱技巧。如果是合法丈夫,江明月就会尽力维护两个家庭与小家庭之间起码的和谐。
重点只在江明月是否还愿意付出耐心。
罗曼琳与江明月从小一起长大,分手后,江明月还可以与她做普通朋友。
相比起来,越仲山又有什么特别的呢?
他们相处的几个月里,也许江明月的确有产生过一些感情,可惜太少,抵不消越仲山一次次的低级错误。
一旦越过江明月的底线,他就将面对三振出局的结果。
感情里的势均力敌不仅指各自的先天条件,爱也是一样。
不能势均力敌的爱,一方的理智对另一方的感性的爱,从未放在同一天平上的爱,用了错误砝码的爱,怎么会有好的结果。
像坏股没有继续加持的必要,没有好结果的爱,又有什么继续下去的理由?
越仲山垂下的眼里颜色渐深,偏过脸,变成用力攥住好像要跟他擦身而过的江明月胳膊的姿势。
放不开手,他不敢放手,他怕有万分之一秒,江明月也这样想——去思考与他继续下去的理由。
浑身的肌肉都紧绷到发酸,声带却无法发声。没人再说话。
很久,江明月才听到他用极力平静下来的语气,发哑地说:“我在你面前有过面子吗,江明月,我没有,你也不用给我,我只要你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