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鶄落
把里面的证据材料仔细看了一遍,崔月安发现了不少当年被钟恒重掩盖,当时自己和钟秋没有发现的细节。
他顿了顿将文件全部收起放回袋子里,准备去找父亲把东西递上去,然后赶在钟恒重去世之前,把钟秋弄出来。
都为这么点破钱忍了这么多年,崔月安不愿意看着钟秋功亏一篑,最后的关头不在场,让钟煦和曹力殊动了什么手脚。
他刚刚开车出门,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接通,就听见冯庆急切说:“钟秋被钟煦他们接出来了。”
“什么东西?”崔月安一脚油门踩下停在路边,“你说清楚,他怎么出来了?”
冯庆:“钟恒重不行了,要见钟秋最后一面,钟秋自己也同意了。”
“同意了?”崔月安掉转车头朝着医院开去,冷声说:“我跟他一起长这么大,怎么才知道他和钟恒重父子情深,死前还要见一面。”
冯庆顿了顿:“兴许钟秋有自己的想法,但是钟煦和曹力殊故意把他从看守所接出来,路上会不会……”
“不是他们接,钟秋有专门的警卫看押运送到医院。”崔月安看了眼时间:“我现在正往医院去,你在哪里?”
“我在路上了,不过路上有点堵,还有段距离。”冯庆叹了口气:“我总觉有点不好。”
崔月安:“不用觉得,钟煦和曹力殊肯定给钟秋准备了什么后招等着。不过两次车祸的证据我已经拿到了,钟秋说得不错,傅盈真的会叫人送过来。”
“要不你先去把证据交了,我去医院就行了。”冯庆问。
崔月安踩下刹车减速,看着对面医院门口刚刚好下车的钟秋,低声说:“不用了,我已经到医院门口,而且钟秋也已经下车了。”
钟秋从车上下来,站在阳光下眯着眼看了眼面前的医院,然后才迈步往前走。钟煦已经等在医院门口,一看到钟秋立刻迎了上来说:“爸爸一直在等你,刚刚还在念叨你的名字。”
“是吗?”钟秋看了他一眼,问:“曹力殊呢?怎么没见他和你在一起。”
钟煦一顿,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爸爸不想看见他,我就没有让舅舅过来。”
钟秋笑了一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先去病房吧,我听说之前已经咳血了好几次,医生看了有说什么吗?”
“让他保持心情平静,不要情绪激动。”钟煦苦笑一声:“从他听见你出事之后,身体每况愈下,吃不下东西喝不进水,暴躁易怒,我和他说话都要被砸东西。”
钟秋似笑非笑看了钟煦一眼:“听见我出事暴躁易怒?这么多年我倒是没看出来他这么关心我。到底是因为我还是因为钟家的面子情绪激动,你和我心里都有数,不用在我面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假话。”
“都这个时候了,我没有必要对你撒谎。”钟煦淡淡道:“还希望你见到他的时候态度好一点,不要跟他吵架了。”
钟秋:“我当然不会跟他吵架,甚至可以保证话都不跟他说。”
一行人走到病房门口,钟煦帮他拉开门,示意他进去:“我就不进去了,爸爸好像只想见你。”
钟秋看他一眼:“最近公司里争权的步子拉太大,他还没死呢,你就这么着急,他当然不高兴。再说了,都是他的儿子,虽然不是一个妈,但最后的关头怎么也得装个样子守在床前面吧。”
“他好像有些话想跟你说,我在场似乎不方便。”钟煦笑了笑继续推辞。
“是吗?是他有些话想对我说,还是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在等我?”钟秋看着钟煦低声说:“我很好奇他怎么被我气成这样的,也对你为我准备的节目十分期待,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钟秋一个人走进病房,第一眼看向床边的桌子上的心电仪,上面的曲线还在正常跳动,这才慢慢走向床边,低头看向躺在床上的钟恒重。
老人的眉毛已经变得稀疏,因为一段时间没有染过,额边已经长出了新的白发。钟秋看着他眼角的皱纹和明显的老年斑,记忆里那个流连于各种酒会和女人之间的花花公子已经老了。
钟秋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沉默了一会才说:“都这个时候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你来了。”钟恒重缓缓睁开眼睛,用着气声说。
钟秋应了一声:“钟煦说你要见我,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见的,并且我和你之间也不存在什么死前和解的戏份。”
病房里安静了一会,钟恒重的呼吸声清楚可见,钟秋看着他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的样子,心里没有多少痛快的感觉。
原本他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个人的死亡而高兴,然而并没有,他现在甚至连一个笑也挤不出来。
“是我对不起你和你妈妈。”钟恒重看着天花板喃喃说,“是……我对不起她,没有好好待她,也没有好好照顾你。”
钟秋听着他的忏悔,淡淡说:“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听不到了,我也并不需要你的道歉。”
“我知道。”钟恒重微微偏头看向钟秋,挤出个笑来:“你很好,你妈妈把你教的很优秀,比钟煦要强很多。”
钟秋看见他的眼角滑下一滴眼泪,顿了顿,还是抽了张纸替钟恒重将泪擦掉。
“没必要哭,她说她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错是错在她高估了自己。”钟秋淡淡道:“不必要为了她,又或者是为了你自己哭,装模作样真的很难看。”
钟恒重眼角的泪更多了些:“她喜欢卡农,最后那天我去医院,她的病房里还放着卡农……”
“是的,她说那是她的初恋弹给她听的,的确是不错的钢琴曲。”钟秋伸手擦掉那些快要沾湿枕头的眼泪,有些不耐烦说:“别哭了,我给你擦眼泪真的很麻烦。”
“那是……那是我弹给她听的。”
钟秋的手一顿,半晌,他抿了抿嘴挤出来一个哦,然后收回了自己的手坐回椅子上,消化这个有些突然的消息。
“我和她第一次……第一次见面,在餐厅里,我迟到了,借了店里的钢琴,弹卡农给她道歉赔罪,那天她很……”
钟秋接上后面的话:“她很高兴,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跟我说过,原来她也有过那么快乐时候。可惜后面再怎么听卡农,明明是同样的一首曲子,但再也没有跟那天晚上一样的感觉了。”
他说着嗤笑一声:“难怪我问她初恋是谁她从来不说……我小时候还期待过那个叔叔有一天会来找她,说服她离婚带她离开,开始新的生活,就算是我留在钟家不跟着她也没关系。”
“结果搞了半天,根本就没有这个人……难怪她不想活,还真是一点盼头都没有。”
钟秋抬头盯着钟恒重,看他颤颤巍巍朝自己抬起手,毫无触动,只是冷眼看着。
“我对不起她,这是我……我的错。”钟恒重的眼泪滑落下来,浸透了枕面。
钟秋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冷漠,他将手上的擦过眼泪的纸带着刚刚难得的一点怜悯之心都扔进了垃圾桶。
老人举在半空中的手迟迟没得到回应,在钟秋的冷眼中掉了下去砸在床上,他喘息着流泪,说出来的话也变得哽咽。
“你要……小心他,特别是曹,还有那个傅盈,不要再找他了,他是钟煦找来监视你的人,他是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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