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客兮
郑文英不敢怠慢,赶紧接了:“喂,老师呀?”
“诶,您好,”那边短促地说着,“您是沈听眠的妈妈吧?”
郑文英印象里,沈听眠的班主任是个很沉稳的中年男人,他此时却好像有些焦急,这让郑文英开始不安,她稍稍背过身去,用手挡着电话,小心问道:“是,我是他妈妈,老师您有什么事情吗?”
“您现在在哪里呀,站着还是坐着?”
郑文英被问得稀里糊涂,回过神后浑身都是冷汗:“我……我坐着呢,到底怎么了,你直接说吧。”
老板娘本是笑着扇风,此时也疑惑地看过去。
“您快打车来趟二院吧!”对面的人局促地说着,“沈听眠受了点伤,快点过来吧,可以的话,让朋友跟您一起过来。”
“他怎么了?”郑文英猛地站了起来,嘴巴像机关枪似的突突问道,“他和人打架了?还是摔倒了?是骨折了还是流血了?”
“都不是,”班主任在那头急迫地说道,“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也没有老师批评他,我甚至下午都没有见过他,但他好像是从楼上跳下去了……”
老板娘什么也没听到,好奇地看着郑文英,忽然看见她膝盖一弯,直直跪到了地上!
这声音可够疼的!老板娘赶忙上前扶住她:“英子,英子,你怎么了,怎么回事儿啊?”
郑文英牢牢攥着手机,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嘴巴甚至都没有动,发出哆哆嗦嗦的声音:“几楼啊?”
班主任说:“不清楚,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警察也已经到了医院了,总而言之,您快点过来一趟吧!”
“我来,我来,我这就来了。”郑文英扒着墙边站起来,踉踉跄跄往马路牙子上走,老板娘在后面叫道,“诶!英子,店还没关呢!”
此时此刻,高二三班是死一般的寂静。
陈老师坐在讲台桌前,还有半个小时晚自习就结束了,但她什么也做不进去,手脚冰凉地看着桌上的语文课本发呆。
就在刚刚,警察把孙星鹏和李牧泽都带走了。
底下有个女生在哭,她后知后觉才发现,那是孟园园,她哭得双眼红肿,像是快要呼吸不过来那样抽着气,张甜在给她拍背,拿着纸巾擦她的脸,露出为难的样子看着陈老师。而孟园园的另一个同桌刘超,平时也是个机灵鬼,却好像对这一切都毫无察觉,一脸木讷地坐着。
陈老师终于走下来,拍了拍孟园园的背,示意她和她一起出去。
她们前脚刚离开教室,不出五秒,教室就开始“嗡嗡”乱响。
在那个瞬间,刘超觉得自己隐隐约约好像可以听到一些声音,那些声音在他的耳朵里放大无数倍,荡起似真似假的回声,让他分辨不出是可怕的想象还是残酷的真相:
“真的是沈听眠啊!”
“他两个同桌都被叫走了,肯定是他。”
“他为什么要死啊?”
“沈听眠真的跳楼了吗?”
“我们是不是可以放假了!”
“孟园园刚刚怎么出去了,她是不是真的喜欢沈听眠?”
“沈听眠跳楼和她有关系没?”
“那孟园园怎么没有被叫走啊?”
“你们在说沈听眠吗?扭过来说,我也要听。”
“你们有问题吗?!”
突然,陈老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手里拿着课本,重重在敲大门,那声音震动着每个人的耳膜。
这个从来脾气都很好,说话文文弱弱的女老师,此时眼睛血红,气到口齿不清,破口大骂:“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聊天?你们都有毛病吗!”
“就在刚刚,”她指着窗外,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大概因为她年轻,感情用事,不懂得避风头,所以才会如此激动地大喊大叫,“刚刚你们的同学跳楼了!你们现在在这儿这么乱,是在讨论他吗?”
“你们,一个个的,每天都在这里念书,学习知识,现在我问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尊重人,体量别人的心情?”她带着哭腔在骂,甚至直接把书本重重丢在地上,“你们长这么大,读了这么多年书,受了这么多年的教育,最后就被培养成这样的人吗?!”
教室里每个人都低着头,年轻的语文老师站在前方,胸膛起伏不定,她擦了下眼睛,弯下腰把课本捡起来:“我真是对你们太失望了。”
她说完就走出了教室,好像不会再回来了。
班里没有人再说话了。
张甜握着笔在发呆,突然听到刘超冷笑了一声。
他往后靠去,把手上的书“啪”扔到了桌上,爆了句粗口:“一群傻|逼。”
两个小时前,救护车经过校门口,门口的保安在前一秒正和别人聊着别的事情:“我老婆让我晚上回去稍个猪肉,儿子明天想吃红烧肉。”
救护车匆匆而过,他一边放行,一边听旁边的人问:“怎么回事啊?”
“有学生跳楼了,”保安见怪不怪地说,待救护车过去后,继续用抱怨的口气聊上一个话题,“这胖小子,那么胖了还天天想肉吃。”
那天夜里放学后,学生们在夜色里边走边热情地讨论着听说的事情:
“有人跳楼了!”
“你看见了没?警察在那里,还有一滩血。”
“哪个班的,男生女生,好看吗?”
“不知道,等会回去逛逛贴吧就知道了。”
“我这儿有照片,看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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