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谦少
林飒笑了。
每次苏容这么叫,一定不是已经闯了祸就是要闯祸了,他也多半猜到苏容要说什么,只淡淡道:“怎么了?”
苏容踟躇了一下,还是凑了过去,这气氛像极当年在华天的宿舍,睡上下铺的时候,只缺满墙的海报和窗口的月光,所以他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师兄,你真这么喜欢萧肃啊?”
这问题像是白问,但林飒听得出背后意思。
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愿意和他在一起,这是一回事。喜欢到愿意跟他发生关系,这是另外一回事。何况林飒以前没和男的交往过,别人觉得是他扳弯萧肃,没人知道他是遇上萧肃才红尘颠倒。
“怎么,你不喜欢黎商了?”林飒枕着手,懒洋洋反问。
“也不是。”苏容还是没好意思直接问:“我就是有点不服。”
“不服什么?”林飒明知故问。
苏容的脸顿时皱起来了,也不说话,林飒被他逗笑了,伸手过去,捏了捏他脸颊。秦月那天其实说错了,苏容长年纪其实也没关系,不过是皮囊而已,真正熟悉他的人,会发现他的眼神从没变过,还是十七岁那个喜怒形于色的“妹妹”。
大概现在气氛太好,况且车内封闭空间也给人安全感,苏容皱了一会脸,还是道:“凭什么人人都觉得我该被黎商那混蛋压。”
林飒顿时笑出了声。
“难道你想压黎商?”
苏容想了一下那画面,顿时嫌弃道:“那也不至于。”
林飒彻底被他逗乐了,问他:“那你不服什么呢?”
他打趣归打趣,其实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苏容不服的,从来不是什么压与被压,大雅小雅,这点洒脱还是有的,喜欢一个人,赴汤蹈火也是等闲事,何必在乎这点床上的小细节,苏容也没有什么“男子气概”需要抒发。他真正不服的,是黎商还没有那么喜欢他,他们对于上床这件事的概念完全不同,黎商那些纠缠和“骚扰”,在黄蕾她们看来也许是“甜”,在他这,不过是披着糖衣的毒药而已。
他可以和佟晓佳,可以和乐颖思,自然也可以和苏容,这几者之间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苏容的不服,是不服在这里。他有种被爱过的人才有的挑剔与敏锐,虽然无法准确说出自己不爽在哪里,却本能地抗拒让自己不舒服的提议。
所以林飒引导他说出来,淡淡道:“其实黎商应该没像喜欢你这样喜欢过别人。”
还是比较对象的问题,和苏容对他的感情比显然不行,但是纵观黎商的人生,在此之前,大概也没怎么喜欢过人,国外向来开荤早,他长成这样,估计早早破戒,大学也很受欢迎,进娱乐圈的时候已经是野马一匹,林飒好歹留过学,看问题角度又不同一些。
苏容生闷气一样沉默了许久,然后闷声道:“但那不是爱啊。”
换了师兄弟中任何一个,哪怕是黄蕾,这时候都会失声笑出来,不然就枉担了“混娱乐圈”的虚名。但林飒不愧是林飒,还能平静问他:“那你以前带回来的女孩子,难道是互相深爱的?”
苏容谈恋爱时正遇上林飒刚回国,走时候还是乖巧小师弟,回来已经被女孩子骗走了,难免有点惆怅。裴隐他们反应就大多了,天天围追堵截,要抓现场看热闹,苏容整天疲于奔命,很快就搅散了,倒也没怎么伤心,不过是青春期的poppy love。后面一个也差不多,苏容在感情上很晚熟,总是淡淡的,没想到遇到黎商,一下子轰轰烈烈了起来。
林飒说到这个,苏容自己也疑惑起来,道:“但那是互相喜欢啊。”
“所以你介意的不是黎商喜欢你,是你太喜欢黎商?”
林飒没点破,但他们都知道“太喜欢”是什么意思。这样避而不谈,倒像那个字是什么诅咒一样,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不过是爱而已。黎商常笑他爱看文艺片,他上次看过的那部文艺片里,安妮海瑟薇饰演的女主对男主说:我们不能再见面了。男主问她:为什么,你不再爱我了吗?她说:“不,Dexter,我仍然很爱你,我只是不再喜欢你了。”
在苏容这,喜欢才能将就,爱一个人,是将就不了的。因为太介意了,所以差一分一毫都要计较,寸步不让,这状态也许有点病态,但他没有办法。
他唯一想到的方法,是向林飒寻求解答,可惜这问题连向来像他的林飒也帮不了他,林飒和萧肃同居七年,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而且以林飒的洒脱,肯定不会像他一样有这样漫长的纠结,他从来要做什么立即就做了,当年留学是这样,跟萧肃也一样,再惊世骇俗都敢做,做完就完了,所以他是大雅,自己是小雅。
但他实在没人可以问了,才问林飒:“你对萧肃也不只是喜欢,对吧?”
这问题连他自己也觉得毫无意义,但林飒还是耐心回答:“当然不是。”
“但我和你想法不同,我‘太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我只想在一刻就实实在在地得到他,拥有他,至于他心里怎么想的,我没那么在乎。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你知道的,我一直是喜欢魏晋的。但这并不能说明我比你勇敢,只能说明我比你更绝望罢了。”
“为什么?”苏容不解。
“因为这说明你至少还想要一个结果,而我早就不指望了。”
他说完这句,笑了笑,用围巾盖住脸,继续睡觉了。他这样子倒有点当年的样子,在外面打了架,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在宿舍躺一躺,养好了就又出去了。苏容一直不怕他会像黄蕾她们说的那样就此颓废下去,他知道林飒只是在养伤罢了。
苏容坐着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没法说服自己跟林飒一样洒脱,于是又懒洋洋躺下来,准备也睡一觉再说,想了想,跳到林飒那边,抱住他的腰,非要跟他挤在一起睡觉。林飒被挤得笑起来,顺手摸了摸他的头。
“我没事的。”他笑着安慰苏容,许久不剪头发,苏容头发又长了,他天生有点卷,摸起来很舒服,这感觉像回到二十岁。
世人都以为情伤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其实不过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已,跟事业和亲情也没什么不同,他十七岁敢孤身一人去英国读书,二十一岁就敢一个人跳到萧肃那大宅里,像古书上游览妖怪洞穴的书生,游完了就出来了,过程是曲折点,但也不至于击垮他。支撑他的还有许多东西,现在正抱着他的这位是其中一个,整个九楼都喜欢苏容,他被全心全意地爱过,所以会全心全意地爱人,这两者互为因果,密不可分,构成了今天的苏容身上很重要的一部分。
被爱是非常奇妙的事,不管对方是家人还是朋友,那种某种绵长而坚定的支撑,温柔而坚决,像冬天的热汤,和晒在背上的阳光,是既简单的事,但能给人持久的力量。让你知道自己至少是被一个人挂念着的。
这种爱甚至比情人间炽热浓烈的爱更可靠,因为不会轻易消失,过了许多年,也一直在这里。但不是每个人都有付出这种爱的能力,太多所谓“正常家庭”里都没有,何况他们这些因为各种原因聚在九楼的年轻人。所以他们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特定的方式回应这种爱,像裴隐,永远恨铁不成钢,而他更温和些,他只是当个旁观者,什么都不说。
就像他永远不会提醒苏容,黎商早不咬晚不咬,偏选在今天咬他,很可能是为了把他支开,自己干坏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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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就算林飒提醒苏容,也已经迟了。
因为黎商从那间休息室出来,就径直奔了陆赫那一团导演那里,也不说话,端着杯酒,往那一站,他从小西式教育,中学毕业就开返校节舞会,神态十分自然。陆芸白难得见他这样主动,顿时笑了,问他:“你怎么舍得过来了?”
“我经纪人叫我出来跟导演social。”黎商一脸淡定。
陆芸白忍住了没笑,这话她一个字也不信,会听经纪人的话,那就不是黎商了。不过不信归不信,面子还是要给到的。黎商这话一说,旁边有个导演就笑了,贱兮兮道:“你都演乐子佼的电影了,我们可不敢高攀。”
都说娱乐圈现实,但那现实是阴柔的,还带着点粉饰的,外表看起来总归是华丽体面的现实。而电影圈,用Rita酒后骂街的话说,是“一群老男人把持的破地方”,现实得十分下流,像动物世界,阶层之间不是地位的区别,是物种的区别。再漂亮的明星也可能沦为酒局的点缀和玩物,非要爬到那条红线之上,才能被视为人。而下层的人看自己的上层,又自动匍匐下来。规则十分原始野蛮,谁都别想保全完整尊严。
这综艺导演资源有限,除了一个陆赫,剩下人顶多与黎商平齐,还有不少没骨气的小导演。陆赫常年在这圈子里混迹,可想而知他对流量明星的态度是怎样的预期,以往的都多少做到了,该跳冰窖跳冰窖,该剃光头剃光头,偏偏遇上一个黎商。
要不是这次迟迟找不到合适剧本,陆芸白拖他他也不过来,还在跟人继续聊莫奈。最近好剧本奇缺,陆赫只好找了老朋友写,对方闲云野鹤,放出话来:年后再来找我要。陆赫倒不在乎明年再开机,但黎商这边未必能等。其实他的死活陆赫压根不在乎,不过这个男二是博谊要的,博谊是资方,虽然陆赫也不是没硬刚过资方,但能避免冲突还是尽量避免。
所以他被陆芸白拖了过来,冷着脸一站,两个人隔着窄窄的酒台和一盘北极虾相看两相厌,要不是陆芸白用手肘推了推他,他也不会带着点嘲讽语气道:“听说你要演乐子佼的男二?”
其实他们俩真是天生针锋相对的对头,因为许多属性完全相反,小到教育背景,大到人生理念。陆赫是寒门贵子,黎商的身世圈内人尽皆知,说白了就是东南亚富豪的私生子,一个缺资源,一个少自由,双方都觉得对方没有嫉世愤俗的资格,是没事找事无病□□。小的地方更不用说,数不胜数。
陆赫拍电影早,拿奖也早,在圈内辈分极高,许多大黎商二十岁的影帝见他都叫一声“陆导”,因为是切切实实被他导过戏的。黎商从来不买账,而且他不买账还有理可循——进组第一天,Rita就请全剧组吃饭,酒酣耳热之际笑着替他解释,说是西式教育,不擅长论资排辈,各位多多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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