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谦少
“闭嘴。对了,红包交出来,景华没钱,你是他老板,你帮他给。”
他把易霑送出门,Adam也准备走了,一时间有种飞鸟各投林的感觉,他其实是想留下来在这睡的,本来都抱着小麦准备往次卧送了,黎商醒了过来,他反正醒了之后总是神色冷冷的,直接问苏容:“什么时候走?”
“嘘。”苏容不想让Vincent听到,其实他今天最怕就是Vincent看到黎商跟他吵架,这跟怕裴隐看见又不同,那是怕裴隐骂,这是怕Vincent担心。
黎商被嘘了也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但他睡醒样子其实是很好看的,苏容顺手摸了摸他的脸,他也没什么反应,这一看就是又要生气的样子。其实也不能怪他,反正他过去十来年都没怎么迁就过人,可以说是肆意妄为,在苏容这已经是非常例外了。苏容也知道,所以不苛求他,道:“要不你先回去,我睡我师父这?”
“你说什么?”
“好吧,我跟你回去,你先抱着小麦,我去跟我师父说一下。”
他也不管黎商同不同意,把小麦抱起来,放到黎商怀里,自己一溜烟跑去找Vincent,没想到Vincent正在洗澡,只能隔着门大声道:“师父,我回房间了,你有事就叫我呀,我就在517房,发消息也可以。”
Vincent好像是回了一声,但水声太大,也听不清,苏容反正零点还要打电话给他拜年,所以也不着急,回来叫上黎商,准备走,黎商虽然一脸嫌弃,但也抱着小麦,苏容拿了他的衣服。林飒帮忙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笑:“这真是拖家带口啊。”
“你还笑,明天早上就叫小麦去跟你要红包,他现在天天六七点就醒了,看你怎么办。”
“还好我早有准备。”林飒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找出红包来,顺便摸了摸睡着的小麦的头。
“怎么只有一个,我的呢?”苏容霸道得很。
林飒无奈地摇头,又掏出一个来:“虚岁都二十六了。”
“少来,你还欠我七年红包呢,没问你要就不错了。”
苏容欺压了一阵林飒,总算跟黎商出了门,正沿着走廊走去电梯,只见黎商疑惑地回头,他这时候才听见脚步声,也回过头,看见Vincent正穿着个浴袍,赶了过来。
他连帽子也没戴,跑得十分努力,但又慢吞吞的,苏容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连忙也跑过去,但他只是摆摆手,手上拿着几个红包。
Vincent其实是圈内最常见的化妆师形象,说是开山祖师也不为过,现在这些小化妆师的风格很多都是跟他学的,不止是化妆风格,连生活习惯也学,Vincent年轻时就爱靓,上了年纪也整过容,不管什么时候都整整齐齐化着妆,永远是四十出头的样子,圈内有些毒舌揶揄他,给他起外号叫奶奶,嘲讽他老派,其实他有些风格也不年轻了。
但苏容眼里就觉得他师父什么都好,连总是系着围巾挡颈纹都好,他反正是有这点护短的。
“一直叫一直听不见。”他有点责怪地对苏容道:“红包也不拿,我明天早上就走了。”
“不是一天假吗?怎么早上就走。”
“一天假是今天呀,明天回去,后天开工。”
他一面说,一面把红包分派好,一个给苏容,一个塞给黎商怀里的小麦,黎商正冷着脸发呆,一个红包直接递到他面前来,他有点反应不过来:“我的?”
“拿着吧你,有红包还不要。”苏容怕他又有什么怪言论,把红包接过来,塞到他抱着小麦的手腕里,看Vincent只穿了浴袍,连忙劝他回去:“明早我送你去机场啊。”
“你自己睡觉,送我干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多有空呢,黑眼圈比熊猫还黑了。”Vincent一边说,一边顺手摸了摸苏容的脸,他平时化着妆又穿得严实,还不觉得,酒店走廊灯光昏暗,可以看见他脖子上已经全是老态了,皮肤上还长了老人斑,苏容看着,鼻子有点酸。他从小没跟老人相处过,但是Vincent是他最亲近的人,所以看着并不觉得恐惧,只是心酸。
Vincent也觉得了,收拢了浴袍领口,又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脸,亲人之间有时候是这样,话也不用说,只一个眼神就知道了。
“快回去睡觉吧,我二月就回来了。”
“阴历二月还是阳历二月?”苏容精得很。
Vincent无奈地笑了:“是阴历,被你发现了,回来给你过生日,还不好?”
苏容送走Vincent,回过头走回黎商身边,继续回酒店。黎商这人真是人类情感绝缘体,Vincent和苏容依依不舍,他虽然不走,只百无聊赖地往电梯口挪,短短时间已经挪出一大截了,苏容气得瞪了他一眼,他还不知道危险,站在电梯口,把Vincent给他的红包和小麦的红包全部拿出来,往苏容怀里一塞。
“干什么?”
“我不过年。”
圣诞节也不过,年也不过,反正只要开他那破帆船就完了。
“行吧,”苏容也不勉强,把他红包收起来,把小麦的放回小麦怀里,道:“你不过年,小麦还要过呢。”
“反正也没多少钱。”黎商混蛋惯了。
“这只是个意向,是长辈对晚辈的祝福,谁在乎数目了?”
“哦,怪不得小怪物数学跟弱智一样,原来是你教的。”
“今天过年,我不想跟你吵,你别故意激怒我,没用,我过年不吵架。”苏容打开房门,把小麦放回卧室。
“这又是什么风俗吗?过年吵架会败坏一年的运气之类的?”黎商还要惹他,见他不理自己,反而来了兴趣:“真的?我说什么你都不生气?”
“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总想着赢?”
“你师父长得像咕噜。”
苏容一瞬间只感觉血都冲到头顶上去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你师父刚刚的样子,像魔戒里……”黎商话没说完,反应敏捷地抓住了苏容抽过来的手腕,他险些被揍,反而笑了出来:“不是说过年不能吵架吗?打架就可以了?”
苏容气得发抖。
“你是不是有病!黎商,这世界在你看来都是个笑话是吗,任何事都可以拿来嘲讽取笑吗?幸福快乐这些词跟你有仇吗?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家人,什么叫长辈……”
“哦,你要教我吗?”
那种毁灭的态度又出现了,那是某种黑暗的,像无数纠缠在一起的荆棘和毒蛇一样的东西,你知道荆棘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你几乎可以感觉到那黑暗在凝视着你。黎商身上就有这种东西,在某个时刻,像那天在后台的通道里一样的时刻,这种黑暗就会冒出来,刺痛你,伤害你,不计后果不惜代价。那篇文章至少有一点是对的,他是深渊。
“我不想和你吵架,你喝了酒,我也不想弄懂你为什么要这样激怒我。”苏容看着黎商的眼睛,他身上就有这种韧性,许多时候只是潜伏着,但在最关键的时候总能冒出来,让他面对最黑暗的黎商也不落下风,以前还只是反击,现在却似乎多了点什么,像保护自己领地的猫,明明是可以被轻易伤害的小动物,却也有着如此勇敢的力量。
“你说过的,你会自己解决你的愤怒,现在请你出去。”他对着黎商的眼睛重复这句话:“不要再激怒我,我并不是什么都可以原谅的!”
黎商看着他眼睛,他墨蓝眼睛里神色变幻,有那么一个瞬间,苏容几乎要以为事情会得到解决,他会像那天晚上打来电话一样,理智地说一句:“是我的错,我不该为了激怒你而侮辱你师父,对不起”,然后事情就得到圆满的解决。
但他毕竟是黎商。
“哦,那我就出去吧。”黎商满不在乎地道,他十分熟练地拿起外套,苏容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这动作背后的含义,作为吵架的一方这时候应该潇洒地关上门,但身为经纪人的那一半在疯狂地响起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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