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谦少
苏容像被推土机铲去了头顶地皮的鼹鼠,暴露在他的凝视中,仅剩的勇气只够支撑自己“嗯”了一声。
裴隐直接抓起手边的水杯砸了过来。
漂亮的陶瓷杯在墙上砸得粉碎,瓷片飞溅,这画面如同电影的慢镜头,下一秒裴隐揪住他衣领,按他在工作台上,抓面镜子逼着他看他自己的眼睛。
“麻烦你他妈/的好好看看你自己。老子把你当儿子照顾,不是让你给黎商那人渣当充气/娃娃的。你是哪点不如人?从小到大谁不是惯着你,连骂都没骂过你一句。你是吃了什么迷魂药,要赶去黎商面前犯这种贱!”
他用的词是苏容这辈子都没听过的难听,每个词都像焦雷在头顶炸响,苏容听见自己耳朵里有砰砰的心跳声,像血液在冲击血管,他知道那是自尊心在火中灼烧的反应。
景华那次,他没有生这么大的气。因为景华傻,所以他们觉得不可惜。聪明人做起赔本买卖来,才会让他们暴跳如雷。
苏容被按在冰凉的镜面上,贴得太近了,他的目光有点失焦,看见镜子里的琥珀色瞳仁凝视着自己,漠然得像另一个人。
“我没有办法拒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声道。
“你是断了手还是被锁了喉,你要是真想拒绝,他会不收手?”
“不会。”苏容轻声说:“他会收手的。”
所以自己从来做不到决绝地拒绝,永远是言语上的攻击、嘲讽、冷笑,推拒,黎商也看出他这些硬刺后面的色厉内荏,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手。就连上次发过的脾气也不用道歉——反正苏容不会真的从此消失不见的,何必道歉呢?
爱情中的权力关系就是这样原始且野蛮,成王败寇,输的人没有资格议价。黎商能做明星,能在这最势利的圈子里风生水起,因为他有种功利的敏锐,一眼看穿人手上筹码。
裴隐松开了手。
“你知道这世上什么东西最便宜吗?”他看着苏容的眼睛告诉他:“只有一个买家的东西最便宜。”
“我不管你是不是非他不可,还是中了什么蛊。你装也得给我装出随身可以抽身而去的样子!你看那么多文艺片都没用,现实中的恋爱就是这个样子,谁在乎得少,谁就赢得多。”他见苏容还是一副一败涂地的样子,抿了抿唇,终于说了出来:“师父的身体做不到今年年底了,你想让他放心退休的话,就给我把你这摊子烂事收拾好了。别惯小子惯到最后惯出个败家子来,那真是让所有人看笑话了!”
他直接拎着整理好的衣服去楼下找黎商试穿,苏容趴在工作台上,看着窗外夕阳一点点暗下来,房间渐渐浸满黑暗。
裴隐其实是一直觉得师父偏心的。他对苏容的情绪其实很复杂,当然有疼爱,接近亲情,也受Vincent影响,合理化了苏容的地位,觉得他不管去哪都该像在九楼一样被惯着。他是很高傲的人,谈许多场恋爱,从来只占主动。他自己一个没被Vincent娇惯过的人都这么强势,苏容反而被黎商欺负成这样,他是受不了的。
所以他在这事上比Vincent还极端。
成年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复杂,夹杂许多前因后果,不能细想。裴隐的暴跳如雷与其说是抱不平,不如说是价值观被冲击的愤怒。他惯着的人,不能给黎商这种人渣作践。
但他说得其实也对,苏容身上有股天真的高傲,不屑于打扮,不屑于吸引黎商注意力,不屑于用手段,不屑于要名份,更不屑于卧薪尝胆图一个将来……
要是遇到同样高傲的人,他这个姿态是很漂亮的,可惜遇到的是黎商。像书生遇到兵痞,江南风骨遇到塞外蛮夷,怎么都像个笑话。
苏容在黑暗中趴了许久,直到手机亮了起来。
他开了震动,手机像在工作台上跳舞,颤抖着平移,拿起来的时候,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疼。
“哪位?”
“博焱。”那边声音仍然温文尔雅:“今天是周五,你准备好赴约了吗?”
第36章 狼群
博焱到百里传媒的时候,是晚上八点。
他一到侧门, 就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的苏容, 穿了件浅色衬衫, 微微前倾着身体, 侧门是有灯的, 他却坐在影子里,看见车过来,抬起脸来,干净苍白的一张脸,像黑暗中的一朵莲花。
博焱打开了车门。
“上来吗?”他对着苏容微笑,身上整套夜宴正装,领带袖扣口袋巾一应俱全。
苏容没说话,站起身来, 原来他手上还提着一套衣服,黑色衣罩罩着, 坐下去的时候抱在怀里。
“等会快到的时候我换下衣服。”他轻声说。
博焱没问他为什么不换好衣服再下来。
他像是累得连换衣服的心力都没了。
车走得平稳, 一路往繁华地段走,路上苏容沉默不语,博焱也不多说话。他工作完一整天,也觉得心力交瘁, 他当年读书时正遇上华尔街金融圈召/妓丑闻, 那时候还不明白聪明人为什么要这样堕落,他忙完只想回家一觉睡到天亮。回国后知道有些累是休息不过来的,像健身过度肌肉受了伤, 非得上冰袋或者封闭才有用。情绪像拉升过度的橡皮筋失去了弹性,只得借助于上/瘾物和性的刺激,才能感觉自己在真真切切地活着。
不过他一直是翩翩君子,正直好青年,同龄中优秀的继承者。
车进了个豪华小区,两道门禁,里面是一栋栋独立别墅,之间区隔着大片草坪和喷泉,还有作为藩篱的高大树木。远远看见一栋别墅前面灯火通明,停了许多车。
“这是聚会的地方。”博焱尽地主之谊跟苏容介绍:“我在前面有栋房子。”
他显然不常住这里,看房子的是个年轻女孩子,抱着条毛盖住脸的小狗,没带妆,非常漂亮,明星式的漂亮,看见他身后苏容,怔了怔,很快又露出笑容来。
博焱替苏容说明来意后,她很得体地带苏容去客房换衣服。苏容出来时看见客厅摆了两杯茶,一杯是待客的普洱,一杯是加了奶的红茶,像是熟悉某人的口味似的。
她正坐在地毯上,一边逗着狗一边和博焱说话,仰着头,侧脸也好看,有种崇拜仰望的感觉,这姿态实在温柔,连苏容也不得不觉得博焱品味不错。女孩子听见苏容出来,反过头来笑了一笑,略带点惊讶地打量他。
苏容知道她惊讶是为这身衣服。裴隐从来爱给他张罗衣服穿,这一套不比博焱身上的便宜。还是秋冬没发布的新款,别说拿到,能认出来都不简单。
走的时候那女孩子一路送到门口,在门廊的灯下倚门目送,十分惹人怜爱的姿态,有类似妻子的错觉。苏容十分理解博焱,他也是男人,对于温柔漂亮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的杀伤力很了解。
就是不知道那女孩子理不理解博焱都到了这里,去隔壁参加party,却不带她做女伴,而是找个陌生男人陪自己去的事。
不过她理不理解大概也不重要,这就是恋爱中的权力关系了,有主动权的人可以为所欲为。技巧都无济于事。裴隐之前还教过自己所谓技巧,这次看了自己和黎商的现场,直接开始点明权力关系了。
说来残忍,但那是站在被动方的视角缘故——谁不想当博焱呢?有温柔解语花开着灯等到晚上十点,却不问你为什么不带她去宴会。
一般人都没他这种坦然,总要忍不住解释两句的。博焱身上就有这种心安理得,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才有这种泰然自若,仿佛这世界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场单机游戏,其余人对他来说都是NPC,平等交换就已经是人道主义。
苏容在夜色中跟着他穿过道路,进了隔壁的大门,前庭花园里某种高大的花树正在开花,白色的花在夜色中一簇一簇地散发着香味,博焱显然很受欢迎,一进门就有人跟他打招呼,一楼的客厅是挑高做宴会厅的,端着托盘的侍者穿行其间,宴会上的人意外的年轻,苏容看见几张出名的脸。
“博少,你来晚了,刚刚的表演没看着。”有人熟稔地过来跟博焱打招呼,目光不着痕迹地在苏容身上打转。
博焱一点也没有代为介绍的意思,笑着问:“什么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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