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颠倒 第49章

这一集，是在网上的先导片出来之后拍的，任琪母子是看过网上的评价有多好的，所以难免在这基础上再自由发挥，做得过了火一点，那期在意大利，黄诗苑逛街逛到脚痛了，任琪就背着她回酒店，本意是表现温馨，但是剪片子时把路过的外国人侧目的表情也剪了进去，还给一对外国母子疑惑的表情旁边后期配上字：羡慕。

至于回去酒店后的按摩，Rita剪得更是巧妙，用黄蕾私下吐槽的话说，Rita姐简直是用剪暧昧戏的镜头语言在剪，其中有一个黄诗苑欣慰地摩挲任琪的手背的镜头，更是用心险恶。

这一期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网上反响不断，海娱论坛更是全员出动，各种P图，剪视频，剪表情包嘲笑，轮番上阵。

而Rita的人，也在这时候下场。

先是一个心理医生，写了一篇长长的科普文，用任琪母子做例子，来分析单亲家庭母亲的恋子情节，以及“妈宝男”的形成和导致的婚姻悲剧，顿时被转了上万次。然后是一个向来毒舌的娱乐圈评论号，用更尖刻的方式写了篇讽刺和幽默的文章，点出这母子二人的关系有多不健康，而且玩出了梗来。随后水军跟上，各种刷两人对话中“不正常”的部分，当作笑话到处玩。

这次轮到舒总来电话了，当然仍然是笑的，道：“Rita，你怎么老往下三路招呼啊？”

Rita笑眯眯：“不好意思，个人爱好。”

其实苏容知道这并非爱好，而是毁掉一个偶像最好的办法，不是攻击实力，不是分析性格，而是毁掉他的意象。因为偶像粉丝追逐的其实是光环，想象力可以让他发光，如果失去了梦幻感，什么都弥补不了。

况且Rita的方法其实非常高超，她打的是时间差。

节目播出第一期时，已经录到倒数第四期，那时候正是一片好评的时候，任琪母子看到的并不是实时的反馈，而是对第一期的反馈，但巨大的喜悦会冲昏头脑，让他们以为这是对他们现在的肯定，所以容易变本加厉，做得更加过火。

而前两期他们其实没有太多观众关注，引领方向的，其实是Rita的水军，他们让任琪母子以为，观众喜欢他们表现得亲密一点，更亲密一点。

第九期的任琪母子看到这样反馈，更加卖力表演，却是朝着错的方向，甚至演得过于夸张了。他们不知道，等到第八期的时候，已经有人拿着放大镜在找他们的亲密点。而呈现出来的效果，就是一切都是他们主动做出来的，跟剪辑、跟节目组的偏向一点关系没有。

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诛心之计，不过如此。

苏容还以为是任琪的受欢迎激起了Rita的报复心，然而早在节目开拍之时，也许甚至更早，Rita就布好了这个局，无论任琪受不受欢迎，友不友好，无论他怎么做，Rita的网早已经张好了。从她在宣传片里鼓励黄诗苑补拍一个叫儿子的镜头时，她就开启了这母子俩在节目中演戏的路，也算好了他们把自己演进去的结局。

第九期出来，旅行的倒数第二站，在普罗旺斯的葡萄庄园里，他十分浪漫地给他妈妈做了一个小型薰衣草花海，而黄诗苑也十分配合地落下了泪，最后以母子俩对着镜头的一个亲密自拍结束，黄诗苑十分亲昵地亲着儿子的脸颊，像所有炫耀帅气儿子的中年母亲一样。

那一期的热搜不是任琪公司买的，是Rita买的，言简意赅，四个字“任琪接吻”。没有一个任琪的粉丝能忍得住不点进去看一看，而进去之后，一个心理医生、一个毒舌的评论家，还有一堆嘲笑又恶心的笑话在等着她们。

“新粉就是这样的。”Rita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对着屏幕上那些飞速下降的数字感慨道：“她们别的特点没有，就是跟风快，要打就趁现在打，不然过了这段日子，她们就会自发维护偶像了。就跟女孩子跟人渣男朋友一样，舍不得沉没成本，把偶像的价值当成自身价值来捍卫，觉得只要否认，就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

苏容也在看数据。

“任琪公司在给他买粉丝？”

两边的数据对比，减少的粉丝是一个个地掉，增加的粉丝却是一万一万地跳，显然是公司在填脱粉的坑。

“这肯定要买的嘛，强撑也要撑住。我说什么来着，这娱乐圈就是个丛林社会，就算病了伤了，也千万不能露出端倪来，不然别的猛兽就都来吃你了，装也要装下去。”

苏容看着管财务的女孩子一笔笔结账。心理医生跟那毒舌娱乐号都是意料之中，连任琪那个后援站也有一笔，这就比较魔幻了。

“这个啊？”Rita见他发呆，笑起来：“这个很正常，就跟和平年代国家之间互相派间谍一样，黎商的粉丝里也有许多对家潜伏的。就算没有，为了赚钱开的职粉站子，给点钱反水也正常。任琪红得快，所以安插进去很容易。黎商的就藏得深了，你没事可以钓鱼玩。”

“怎么钓？自己黑黎商？”

“黑着玩就行了，先放点惊悚消息，等忍不住落井下石的那些人都出来了，再来辟一波谣，又虐了粉又炒了热度，还在粉丝那为以后真出事时做了铺垫，多好。”

这一场仗赢得十分彻底，任琪那边还试图挣扎，把战火往黎商身上引，Rita早些时候约束粉丝的效果显露出来了，一是提供了克制的证据，二是压抑过的怒火宣泄起来更加恐怖，黎商顶级流量的名头不是白来的，粉丝在网上把任琪撕了个粉碎，意犹未尽，还骂起黎商的经纪人来。

Rita早习惯了，黄蕾说这事时她还笑：“又到了我们一年一度的保留节目‘辱骂垃圾公司垃圾经纪人’了。”

粉丝对这综艺呈现的效果非常不满意，而且知道导演是Rita，更加愤怒，直接带着她本名刷上了热搜。把每集黎商的时长都算了出来，和任琪做对比，得出结论Rita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网上骂得最凶时，苏容跟着Rita下去停车场，车开到停车场门口，旁边水泥壁上红漆大字，写Rita本名，让她去死。

苏容吓了一跳，Rita倒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一边开车一边笑：“这算什么，我见多了，上次我替他背锅时才恐怖呢。”

“背什么锅？”

“佟晓佳那时候刚跟他搞到一起，磨着自己姑父在电影里给了他一个男三，我都开始联动营销号造势宣传了，他又把严思筠睡了，跟佟晓佳崩了。那时候他和夏弋都在往电影圈靠，粉丝斗得跟乌眼鸡一样，我怕落人口实被嘲讽，就放消息出来说是我卡着片酬，谈崩了。”Rita竟然说到笑起来：“那段时间真是，公司门卫收快递都收烦了，给我寄什么的都有，多少人咒我死呢。”

她说得云淡风轻，苏容却笑不出来，只安静看着窗外面，Rita笑着伸手揉了揉头发，被他一偏头躲开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她们闹是因为这节目黎商没亮点，这也确实是个问题，不能光想着把任琪搞倒，还是要把黎商那部分弄好才行。”

节目已经放到倒数第三期，他是看过素材的，知道后面两期也不过如此，Rita再妙手生花，也剪不出本来没有的东西。

“简单呀，再拍一次就行了。”

果然。

“那衣服头发什么的得全部复原，那民宿的内景也不能变，不然镜头接不上……”

“为什么要接得上？我们只用第二次的。”

“黎商会愿意？”

苏容问出了关键的问题，正常走流程拍节目黎商都不愿意演戏，让他和黎蕊单独去一趟巴哈马，重拍一次，全然是做戏，他更加不愿意了。

Rita不说话，只是把车在红灯停下，转过头看着他。

苏容的脸顿时涨红了。

他就知道！

“你要我去劝黎商演戏？你叫我回来就为了这个？为了你这个破综艺！”

“现在是你的破综艺了。”Rita一点不恼，淡淡地告诉他：“我要走了，三天后的机票，下期节目播出时我都不在国内了。该教的我都教给你了，连压箱底的也教了，剪片子有孙晓，现场导演有陈姝，最后一期你来拍，告诉他们你要什么就行。”

车里空调打太低，苏容一瞬间背后发冷，像大冬天被人从被子里揪出来扔到水里。但就算是他，也无法否认，在不知所措和恐惧之外，他的手还因为激动而发着抖。

“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合同都准备好了，你接替我位置，要是开会做决策，可以代持我股份。我保留我的分成比给你，黎商那边只知道要换人，不知道是谁。”

没有管理经历的人很难体会这种感觉，就连他也只是站在Rita身后看她指挥，权力本身就够让人激动，何况这是整个娱乐圈收入最高的个人工作室，多少经纪人梦寐以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