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轲西
一顿饭总算吃完,付靳起身,没像往常那样收拾碗筷。
“合欢洗个碗吧。”付靳说完,转向付育新:“现在方便吗,我有些事儿想跟您商量。”
付育新一愣,说:“什么事儿啊搞这么严肃,刚吃饭怎么不说…”
嘴上这么说,付育新还是主动走向诊室,付靳便跟了过去。
“还知道使唤我捡碗了。”付合欢剔着牙,懒洋洋起身。
崔少言将视线从付靳身上转回来,主动帮着收拾。
付靳终于要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付育新了,他要回到以前的岗位工作,就注定没法儿继续待在岛上的中医诊所。
就是少了付靳,不知道这诊所今后会怎样。
“行啦行啦,我来洗就好。”付合欢从崔少言手里接过碗,打开厨房的水龙头,“你站这儿陪我聊会儿天吧,怪无聊的。”
崔少言于是就站着了。
随着他和付合欢被一次次共同□□,俩人关系就变得越来越好。
“付靳是要走了是吧,我就知道。”付合欢熟练地洗着碗,“但我爸肯定不会想放他走。”
“为什么?”崔少言问。
“我爸…典型的老顽固了,看不上西医那套。”付合欢说,“当初付靳本科偷偷报的中西医结合,他气了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学中医的不也得学西医吗,西医里也有中医诊断学。”崔少言之前查过这方面的信息。
并不是因为他想学医,他就是想了解一下付靳当年学过什么。
付合欢看他一眼,一脸了然地笑了笑。
“而且付靳是个好帮手,可比我好指挥多了。”付合欢漫不经心道,“当初我就是一听他要回诊所干活,就马上趁机会跑路了,多亏他,我确实在外头悠闲自在了那么几年。”
“那你现在怎么又回来了?”崔少言记得付合欢之前和付育新吵架,就是吵不想待在诊所的事儿。
“唉,你不懂,人年纪大了,玩厌了总得回家的。”付合欢一脸沧桑,“我爸对这诊所有很深的执念,估计到生命最后一天都不会离开,但付靳…你总能看出来的吧,他不可能在这儿待一辈子。”
“嗯。”崔少言点头。
“所以我就回来了啊,女儿嘛,爸爸的贴心小棉袄。”付合欢抿嘴一笑,“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孤单。”
“我没想到你这么懂事儿,看你挺…”崔少言将剩的俩字吞下去。
“我听见了!”付合欢举起钢丝球扔过来,“我听见你说我野蛮了小男朋友!”
“别那么叫我,又不是你男朋友。”崔少言侧头躲开。
“哎你真是!一点儿都不可爱!”付合欢喊。
崔少言笑,这会儿手机响起来,快递给他打电话,说是没柜子了让他赶紧去拿。
现在岛上装了好几排快递柜,包裹不像之前那样随便扔地上。
“我去拿个快递,你有要一起拿的吗?”崔少言问。
“暂时没有。”付合欢摸出手机看了看,“买的什么到了啊,跑步机?”
“怎么可能。”崔少言一抖擞。
“还没做成呢你俩?”付合欢追了句。
“不要你操心!”崔少言听了耳朵有点儿发烫,大步出去。
他买的是张小毛绒被子,专门给付靳盖的,能够像披肩那样裹在身上,这样他晚上就不那么冷,两个人能一起睡得更舒服。
真是机智。
崔少言取了快递,往回走的路上想了想,给他爸打了个电话。
这个拨电话的时间没掐好,崔涌泉正在午睡,听声音不大高兴。
“抱歉,我就说个事儿。”崔少言一步一步走着上坡路,“把我转去三中吧。”
“…?”崔涌泉瞬间清醒了,“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我怕我以后,赶不上某个很优秀的人。”崔少言笑了笑。
付靳现在在他心里已经很优秀了,他不想将来有更大的差距出现。
到那时他肯定会后悔。
崔涌泉茫然了几秒钟,而后道:“挺好,你自己会想就好。你懂得上进,我和你妈都高兴。”
“谢谢你们。”崔少言诚恳道。
“嗯…你跟我们谢什么,”崔涌泉适应不过来,“那我下午就给你办手续,过几天就得开学了。”
“过几天?”崔少言给惊得蹦了一下。
他一直过的体校时间,当全世界的高三都九月份开学。
“高三是这样了。”崔涌泉安慰道,“咬牙坚持一年,忍忍就过去了。”
“说得跟上刑似的…”崔少言叹了口气,接受现实:“行吧。”
-
付靳跟在付育新背后进了诊室,将门虚掩上。
“要商量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付育新拧开杯盖。
“我想回到之前的岗位上工作。”付靳开门见山道。
这话说得很直接,接踵而来的是漫无边际的沉默,仿佛他刚才根本没有开过口。
良久,付育新将水杯放回桌上,用平静的声调道:“回去当西医?”
“回去当一名医生。”付靳说。
“当初可是你要回来的。”付育新面容冰冷,底下压抑着怒火,“我应该跟你说过,要想回来,就把你从外头学的那套都扔掉。”
“中医和西医本就不是相互排斥的。”付靳沉声开口,“二者可以兼容并施,也可以在不同的领域发挥成效。”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反驳付育新,老头子气不打一处来,扶着身后的药柜。
“爸。”付靳喊了一声,停顿。
付育新看他的眼神里果然有惊异。
从付靳初中知道自己是养子以后,就总是下意识地回避喊付育新“爸”。
最初是因为青春期的逆反心理,到后来是已经成了习惯,仿佛叫对方爸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到嘴边就会自动拐个弯儿,变成“老付”。
“上大学的时候我说过,我很感谢您对我的养育之恩,也感激您在医学上对我的启蒙和培育。”付靳看着对方,“我知道决定说出来您会反对,但我希望能得到自己父亲的理解。”
付育新依然阴冷着脸色,迟迟不肯说话。
“我绝不是个好医生,在从医的道路上,我也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付靳站在那儿,窗外阳光落在他白色上衣上,“但有个人坚持说我是个好医生,说我作为医者,能让人感觉到安心踏实。”
付靳说到这儿,嘴边浮上薄薄的笑意:“所以,回去工作既是我个人的选择,也是想尽可能回应这个人的期望吧。”
“那人是小崔吗?”付育新忽然开口,皱着眉。
付靳一愣,而后颔首:“您猜得真挺准的。”
“不用猜。”付育新说,“你们最近天天混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亲兄弟。”
“像吗?”付靳轻轻挑眉。
“行了你出去吧。”付育新即刻又转变了脸色,“我今天不想看见你,逆子。”
到底不是亲生的,这是第二次要跟他唱反调了,将来不知道还会有什么。
“爸,我还没…”付靳其实还有几句话没说完。
“出去!”付育新抄起一本厚厚的医书,就要往付靳身上打。
付靳连挨一下都不肯,人已经貌似很听话地走向了门口。
“你也三十二岁人了。”付育新大声说。
付靳刚拉开门的手顿了顿,回身。
这么一看,确实长得跟陶诗明几分相像,尤其是这气质。
付育新在这一刻真的气得想发抖,极端不耐烦地手一挥:“爱干什么是你的事儿!你爹都快六十岁人了,以为还管得动你吗!”
付靳隔了两秒才回了神,笑,而后朝着付育新,十分郑重地鞠了一躬。
“谢谢爸。”付靳说。
“滚!我没你这个儿子!”
一个健身球被很砸了过来,诊室门被反应迅速地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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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少言拿快递回来以后,整个诊所气氛都十分可怕。
整整一个下午,付育新都没有任何与付靳的交谈,付合欢像怕点着她亲爹的怒焰,也变得格外话少。
偏偏付靳跟个没事人似的,态度如常地骑车去送药。
晚饭时间才是最可怕的,一张桌根本没人说话,付育新以往都得喝点儿小酒,今天不单没喝酒,连饭都没做。
四个人沉默地嗦着付靳煮的面条。
付合欢刚竖个拇指要夸,付育新忽地筷子一放,起身不吃了:“难吃。”
崔少言:“?”
“没事儿。”付靳对他说,“想添锅里还有。”
今天付靳不值夜,洗过锅碗便骑车载着崔少言回去。
崔少言满腹疑问憋了大半天,总算问了:“你是…跟老付说你要走了?”
“嗯。”付靳应道。
崔少言咽了咽,已经做好了养父子俩吵了个天崩地裂的准备,即便他想象不出来付靳和人吵架的模样。
“放心,应该谈妥了。”结果付靳说。
崔少言感觉疑问瞬间变得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