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查查
安格斯找到了很好的理由:“我可以帮你分析分析,排解烦恼。”
“是么?”谢朝停下步子,怀疑地看他, “那也不行。”
“醉木犀”包间到了,这家咖啡店有点意思, 包厢的名字全是词牌名。
谢朝敲了敲木质的包厢门,上面绘着蜿蜒的画。开门的是岳嵘, 谢朝脸一下黑了。
程黎安从岳嵘身后走出来,看看他们两个人,顿了顿说:“一起进来吧。”
谢朝拦住安格斯:“你在外面等我就好了。”
岳嵘不待见他,对此无动于衷,眉头都没抬。
程黎安倒是点点头:“也好。”他是这家咖啡厅的合伙人, 唤来服务生,先让她招待安格斯。
谢朝随着程黎安进去,坐在包厢布艺沙发上,目光炯炯地盯在岳嵘身上:“他怎么还在这里?”
程黎安有些尴尬,轻笑一声:“我点了意式奶咖,这家的挺好喝。”
谢朝低头尝了尝,心里存着事儿,没砸吧出什么味儿,只胡乱地点了点头:“奶味儿很浓。”
程黎安坐在谢朝对话,双手交握,搁在桌上,他有些无从说起:“话说起来很长。”
“那慢慢说。”谢朝真的很想搞明白这段过去,以及……你既然生了我,为什么又把我交给别人?
岳嵘低头:“是我的错,对不起你们。”
谢朝瞪他:“你闭嘴。”果然自己爹是岳嵘,直觉还真是准得让人无法理解。
程黎安叹一口气:“让我慢慢说吧。”他已经不复年轻,眼下有了细纹,笑起来稳重成熟,他看着谢朝,“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我和你一样的,你应该猜到了吧。”
谢朝凝重地点头,他隐约已经有了预料,他们两是一种人。
“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才发现有了你,你大概三个多月。当时,我们家经历了件大事,你爷爷政治方向错误,入狱了。”他想起来那时候的事,仿佛还在昨天发生过一般,“我因为家里的关系也是读政治的,大四已经在政府工作了。我爸进牢之前,拖了关系,把我和我妈送去了国外。”
“其实那时我走不掉的,工作性质有问题。我也没打算走,不想拖累我妈,可是我发现有了你。”程黎安的双手攥在一起,“你奶奶是知道我这个体质,只是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不过我爸还是留了人脉,把我们送出国了,期间你奶奶一直照顾我。”
程黎安苦笑:“她是个很温柔的江南女人,然而还是扛不住心肌炎,那大概是我是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光。”
“她过世之后,我带着她的骨灰偷偷回来了,让她在故土上安息。周途劳顿之后,你也紧接着出生。你出生在我困顿的青年时代,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好的公司一听到我爸的名字,都不敢招我。”
“我能去看看她么?”谢朝钝钝地说,声音轻柔。
“当然可以。”程黎安倏地抬头看他,黑色的眼睛水亮亮的。
岳嵘握紧他的手,眼里充满了内疚。
“你还记得林叔叔么?”程黎安眼睛里泛着泪光,“约莫不记得了,你还很小,第一笔奶粉钱都是他出的。”
谢朝呐呐无言。他确实不记得了,看样子是程叔的朋友。
“我和你爸是大学同学,他结婚特别早,大学一毕业就和你妈结婚了。两人心血来潮做了婚前检查,婚前检查出来,你妈生不了孩子,你爸瞒着家里还是和你妈结婚了。林奇替我联系了你爸,愿不愿意收养你。”程黎安顿了顿,“你爸刚开始挺犹豫的,但你妈可能是对你爸心怀愧疚吧,自己主动收养了你。其实他们还年轻,要孩子还有很多机会。但我真的很谢谢他们两,把你抚养到这么大。”
“我也谢谢他们。”谢朝低着头,抱着沙发上的抱枕,静静听他说话。
“我其实挺自私的,我想着你跟着我颠沛流离,还不如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生活。我了解谢广平的为人,也和杨莉接触过,所以很放心。只是我不想露面,也就没让他们知道。”程黎安平稳了情绪,继续说,“然而我也没想到你遗传了我,将来会怀上崽崽。”
谢朝闷声道:“我也没想到。”
“后来阴差阳错吧,广平知道了你是我的孩子,在你初中之前,我曾定期看望过你。”程黎安笑笑,“他们夫妻心肠都很软。”
小学的事情谢朝是记得的,不过一直以为程黎安是谢爸的同事,小朋友很好讨好,几个玩具、几顿饭就被收买了,他小时候很喜欢这个叔叔来着。
“因为你怀孕了,他们两都愁坏了,最后决定找我帮忙。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杨莉这才完全接纳了我。再后来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了。”
谢朝在瓷杯里倒了大半桌上赠送的绿茶,抿了一口,微涩,“那你们两呢?”
“我们两没什么好说的。”程黎安看了眼岳嵘,“陈年旧事,你大概也不会想听了。”
岳嵘缄默。
“那他是我另一个亲人么?”谢朝想最后确定一遍。
“嗯。”程黎安承认了。
包厢里隐约能听见大厅里舒缓的音乐声,谢朝侧耳听了会儿,缓声道:“说说看,我想听。是……有我之前分的手么?”
程黎安愣了愣:“是。”
岳嵘沉声:“家里把我送去了国外读书,不允许我回国,我一直不知道这些事,对不起。”
“你不应该大学毕业了么?”谢朝反问。
岳嵘尴尬地扯扯唇角:“咳,我比他小。”
谢朝瞪大圆眼睛:“真看不出来!”他扫扫程黎安,“不过我程叔看着一直很年轻。”他喊惯了,一直改不了口,喊完才有些不适应,变扭地闭了嘴。
程黎安温和地笑笑:“没关系,就这么喊着吧。”
谢朝回了个笑容,嘴角的酒窝深深的。岳嵘看着他两,也短暂地笑了笑,两人的酒窝如出一辙。
谢朝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盯着岳嵘看了会儿,忽然想起一茬:“我靠,你今年多大,这么小就做爸爸了!”
虽然他当爹当得也不晚,但是见到岳嵘这样的还是很想吐糟一番。
“咳咳,我成年了。”岳嵘肃声道。
谢朝的圆眼睛在他两中间打转:“所以……你们很早熟嘛,在那个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