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将茶入酒
纪从骁分外乖巧地跟在盛淮身后,将一干前辈见了个完完整整,最后被拉到李导面前,被盛淮不动声色地夸了好几遍。
……
“盛哥,原来我在你眼里那么好?”纪从骁得了便宜还卖乖,张口就是揶揄。方才在李导面前,要不是盛淮那些赞美之词前明晃晃跟着他的名字,他都险些要问一句这人谁啊?
盛淮深谙他这本性,没有回答。只拿着手机打开相机对着走在身前的纪小朋友,在他转过头来的一瞬间按下快门。
纪从骁疑惑看去。
盛淮叹气:“经纪人要我时不时发点微博。”
纪从骁:“……”
我懂了,你不想拍自己,所以拿我充数。
当然,这话纪从骁可不会说。他正高兴着呢,别说拍张照片,就算盛淮要他录个视频都没问题。他往后退了两步,凑到盛淮身边去瞧他的屏幕。等瞧清画面上的人后,不由一顿,望着盛淮犹疑道:“这是我?!”
盛淮弯唇一笑。
画面上的年轻人站在光影里,身形逆光,唯有一张脸转了过来,小半落在暮色之中,柔软的黑发搭在额前,桃花眼半弯着,满目笑意。非常乖巧,确实和平日里在外的形象不大一样。
但盛淮不觉得有丝毫突兀。这样的纪从骁不由让他想起那天晚上,屏幕里的青年趴在桌上,身后是万家灯火伪装成的璀璨星辰,没有光,剪影被滤镜映衬出星辰的颜色,温软又柔和。
“盛小子,你两过来过来。”
盛淮搭着小朋友的肩膀,正想将人带到遮阳伞下去,却听见身后李导喊一句。当即又带着纪从骁往回走。
“不是说小乔在休息没人对戏吗?正好,你和小纪走一遍。拍的快咱们就早点收工!”李导说道。
盛淮转头去瞧纪从骁,纪从骁自然点头应下,问盛淮要了剧本。折好的纸页上是一场重要的感情戏。
《哑然》讲述的是一个开放和保守相互碰撞的故事,以同性恋作为切点。故事的两个主人公都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高知分子,在回国途中偶遇一对同性恋人被世俗逼得殉情,心有戚戚,不禁想要试图改变一下这国内的现状。于是两人一拍即合,伪装成同性情侣,进入高校这个接受程度和开放程度都算不错的环境之中。试图以自身证明,同性恋与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他们两在谩骂鄙夷之中相互安慰取暖,日久生情,只差假戏真做。
两人都对彼此的心思都心知肚明,但他们却没有如想象中那般义无反顾地在一起。伪装情侣以来所受到的苛责和冷待,鄙夷和不屑,还有渺茫而灰暗的未来,所有的一切让他们瑟缩,让他们不由自主想要退回安全的地界。
而这一场戏,便是两人情感迸发后,心里人性与本性的碰撞点,是一场冲突性极强的戏。
纪从骁仔细翻看着写满标注的剧本,又朝盛淮问了问江夏这个人的特点,仔细揣摩一番,便丢了剧本上阵。
演员各自对着摄像机找好角度,也不知道摄像机开了没开。
纪从骁天马行空一想,感叹一句这对戏的较真程度。不过这场戏尤其重要,以李导的严格,这确实不算什么。
场记板一打,他抛开杂念,瞬间入戏。
他走在盛淮身后,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这个人的后背。
两人正在回家的路上。他们刚从医院出来,白天的时候,江夏被人刻意针对,浇了一桶凉水不说,等霍林赶到时,已经被揍了好几拳,连眼镜都被打碎。
天色昏暗,街边的路灯一闪一灭地,发出滋滋声,没一会儿就“啪”的一声彻底黑了。
小巷里仅剩的一点光亮也消失了。
霍林走在前头,为视力不好的江夏开路。灯光灭的一瞬,他停下脚步。而身后的江夏却没有察觉,直接撞在他的脊背上。
霍林慌忙转身,扶着江夏的手臂。想要将他揽入怀中护着行这一路,却又不敢。只得借着由头,问了一句:“你瞧不清,我拉着你走好不好?”
冠冕堂皇的理由,江夏自然无不应下。将手放进他的掌心。
不知是谁的手指先动,原本虚握的手掌松开,手指插入指缝,十指交错,猛地扣紧。是最为亲昵的姿态。
小巷不长,哪怕有意无意将速度放到最慢,却也逐渐看见了尽头。
交错的手指力道逐渐松懈,握在掌心的指逐渐滑了出去,就在它们即将彻底分开的时候,霍林猛地将手拉了回来,握着他的肩膀将人推到墙上。欺身压了上去凑近他的唇瓣。
唇边的柔软让盛淮猛地醒神。他只记得这一场戏非常重要,却忘了这也是一场吻戏。而刚刚,他被纪从骁带入了戏中,下意识便随着剧本走。
眸眼一睁,映入眼中的是纪从骁阖紧的眸,轻颤的眼睫,还有鼻尖萦绕的熟悉味道。
这是纪从骁,不是江夏。
动作一停,他仰头往后一退。却恰到好处还原了霍林的心思。
不能亲,不能在一起。没有未来,会毁了两个人。
盛淮一退,纪从骁只当他是在继续剧本。
江夏睁开眼,眸里带着茫然,抬着头便想追上来。霍林眸中不忍,却一狠心,死死按住他的脑袋。
江夏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仰头靠在墙壁上,睁着眼无神望向虚空,泪水顺着眼角落下。
“盛淮退得太快了!眼神不对!”
不远处传来严厉的一声,这场戏也对到了这里。盛淮无奈弯了弯唇,自然不对。没有做好准备,眼神哪能对得了?
“抱歉啊小朋友,我忘了有吻戏在里头。不对了,我去和导演说。”
虽说小朋友并没有说什么,但是这大庭广众之下,和男人接吻,万一流传出去对他的名声确实不大好。虽说有对戏这一个理由,但网络上什么样的人都有,难保没有说话难听的。
他抬手,指尖抹去纪从骁眼角的泪痕,朝他弯了弯唇角。
眼角的温热转瞬即逝,纪从骁还没来得说些什么,便瞧见盛淮转身要走。当即下意识伸手拉住他的衣摆,想要挽留。
“怎么了?”盛淮回身。
纪从骁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然而一抬头,满目震惊:“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