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漱己
听得这话,沈已墨急得双目盈满了泪水,仰首望住绛衣公子哀求道:“公子,求你救救季琢,公子······”
绛衣公子扶起沈已墨,衣袂一动,俩人便立在了一处竹林,其中一株翠竹正是沈已墨的原身,因他身死,这翠竹亦死去了,枯叶已然尽数落地,徒留枯黄且光秃的枝干。
绛衣公子扫了眼在风中颤抖不已的枝干,柔声问道:“阿墨,你可愿为了季琢而死?”
沈已墨毫不犹豫地答道:“我自然愿意。”
绛衣公子抚摸了下沈已墨的面颊,慈悯地道:“你是应了季琢的劫数而化形的,若是他将你杀了,你的三魂六魄便会消散于天地间。”
见沈已墨颔首,绛衣公子叹息一声:“既然如此,我便助你重活一回,你会回到与季琢相遇之前,同时,为了不影响季琢的历练,我会抽取你一部分的记忆。”
绛衣公子的唇瓣张阖了数下,沈已墨登时觉得头疼得厉害,继而昏死了过去。
他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层层叠叠的竹叶上,绛衣公子立在他面前,向他伸出手去,怜惜地道:“阿墨,七日后,季琢会来寻你。”
沈已墨抓了绛衣公子的手,站起身来,朝其施礼道:“多谢公子。”
他还要再说些甚么,却远远有一人冲着他与绛衣公子挥手道:“阿墨、公子,今日有夜市,我们下山去玩罢。”
那人生得眉目如画,说罢,便一蹦一跳地跑到俩人面前,一手挽住绛衣公子,一手挽住沈已墨,欢快地道:“快些走罢,我想吃肉包子了。”
沈已墨按捺下五味陈杂的心绪,展颜笑道:“出白,你不是昨日才吃了八个肉包子么?”
顾出白晃着沈已墨的手臂道:“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今日不能输了昨日,我须得再多吃一个才行。”
沈已墨失笑,瞧了眼绛衣公子,又朝顾出白道:“走罢。”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回忆杀预警,挺虐的,再接下来就没什么虐的了
第132章 渡劫·第十一章
一仙童立在一仙府门口,叩了两下门,扬声唤道:“玉端仙君可在?”
这仙童生得一团喜气,眉目清秀,声音更是悦耳动听,他见里头并无回应,又唤了一声,却仍是无人理会,这府门并未上锁,他大着胆子推门而入,一面走,一面唤道:“玉端仙君,玉端仙君······”
他再往里走了些,当即有浓郁的酒气铺天盖地而来,他腹诽道:这天帝新封的仙君着实是个庸人,受封不过十日,竟酗起了酒来。且偌大的仙府,竟不留一个仙奴仙婢伺候,当真古怪。
他循着酒气,终是寻到了玉端仙君,那玉端仙君双目紧阖,歪在一张软塌上,软塌旁是歪七竖八的酒壶,软塌之上则是一座花架子,其上密密麻麻地缠着紫藤花,叶片翠绿,浅紫色的花朵绽在藤蔓上,随着藤蔓低垂而下。光亮透过紫藤花打在玉端仙君面上,打得他素来冷峻的面容柔和了许多,因饮了酒,他面上染着些微嫣红,瞧起来俊秀得不可方物,他着了一身浅青色的衣衫,衣襟敞开,露出了大片肌理分明的胸膛。
仙童稍稍红了脸,疾步到玉端仙君身侧,方要出言,却听得那玉端仙君启唇唤道:“阿墨······”
这两个字堪堪落地,玉端仙君便转醒了过来,面上无丁点儿表情,只那双眼睛清明得厉害,好似能将世间万物尽数看个通透。
仙童不识得玉端仙君所唤之人,他思及自己来此的目的,也不多问,只恭敬地唤道:“玉端仙君。”
玉端仙君乃是季琢成仙后,天帝所赐的封号。
季琢望着仙童,淡淡地问道:“可有何事?”
仙童答道:“天帝口谕,劳仙君除去一名堕仙。”
仙童又详细讲了这堕仙所在之处,便向季琢告辞,回禀天帝去了。
待仙童走后,季琢抓了尚且还剩下半壶的白玉腴酒一饮而尽。
十日前,沈已墨为他所杀,沈已墨虽满手杀孽,但季琢却爱极了他,是以,季琢受封后第一件事便是下地府索要沈已墨的魂魄。
那阎王翻了生死簿,却直言沈已墨的魂魄并未入地府,应当已魂飞魄散了。
季琢失魂落魄地出了地府,去寻自己的师父雾谷/道人与那绛衣公子,俱未寻到半点踪迹,回了天上后,他便终日在府内饮酒。
季琢善酒,无论如何都醉不得,酒液下肚反是令他更为清醒,清醒地想起自己与沈已墨相处的朝夕,起初他道心坚定,万分厌恶沈已墨沉溺情/欲,还不知羞耻地勾引于他,可如今他已然羽化成仙,却为何会觉得一点趣味也无?他宁愿沉溺在沈已墨的欺瞒中,甚至宁愿被沈已墨玩弄,然而沈已墨却已不在了······
季琢将手中饮尽了的酒壶一丢,洗漱了一番,将沈已墨自脑中逼退,但在换衣衫时,他却不由地拣了件浅青色的衣衫换上了,沈已墨死时便是穿了件浅青色的衣衫,他又以一条浅青色的发带束发,便出得门去。
他与沈已墨一道渡过了两年多的辰光,但末了,沈已墨除却这条浅青色的发带,却甚么都没留给他,连尸身都被那绛衣公子带走了,不知葬在何处。
季琢按仙童所言,到了流云客栈,这流云客栈他曾与沈已墨来过,而今却早已物是人非。
他立在那块书有“流云客栈”四个大字的牌匾前,片刻后,面无表情地进得门去。
现下早过了用午膳的时辰,但离晚膳却尚早,故而,这偌大的大堂内,只坐着一桌子的客人。
站在账台后的舒蕴听闻脚步声,出了柜台,迎上前来,热情地道:“客官,要用膳还是打尖?”
沈已墨死后,季琢在人间度了一年,在天上度了九日,按天上的时辰来算不过度了十日,但于人间却已过去了整整十年,而他与沈已墨来到这流云客栈则是两年前。
季琢抬首望着年近不惑的舒蕴,淡然地道:“舒姑娘,许久不见了。”
舒蕴看清季琢的眉眼,定定地瞧了良久,方又惊又喜地道:“季公子,当真是许久未见了,你既来了,怎地不见沈公子?”
闻言,季琢面上猝然露出一丝凄楚之色,道:“阿墨死了。”
舒蕴听得这话,吃了一惊,赶紧换了话题:“季公子,你要用膳么?”
季琢将凄楚之色收敛妥当,颔首道:“来一碗牛肉羹,一道粉蒸肉并一道野笋炒肉罢。”
说罢,他便在靠窗的桌前坐了,这桌是从前他与沈已墨坐过的,这三道菜亦是他与沈已墨一道用过的。
牛肉羹、粉蒸肉与野笋炒肉很快便上齐全了,季琢唤住舒蕴,道:“再来一壶秋露白罢。”
这秋露白亦是季琢与沈已墨一道饮过的,而今且却独留他一人形影相吊,自斟自饮。
季琢一面用着吃食,一面饮着秋露白,吃食滋味上佳,秋露白更是酒气香醇,入口柔和,但尽数下了肚去,却是使得他心里头愈发荒芜。
听仙童道那堕仙杀孽深重,近日曾在这流云客栈出没,而舒蕴等人出不了这流云客栈十里,不知与那堕仙有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