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漱己
沈已墨收拾妥当,便下了楼。
季琢出身良好,讲究细嚼慢咽,且若无急事,进食是不讲只字片语的,因而他瞧见沈已墨下得楼来,只抬了下下颌示意他坐下,复又低首去吃余下的半个馒头。
沈已墨凑到季琢身旁坐了,手指搭在季琢腰间,垂首抢了一口馒头。
季琢扫了他一眼,虽讶异他今日素面,但依旧面无表情地继续吃着。
沈已墨手指一动,隔着柔软的料子掐住季琢的一块皮肉,口中含着馒头,唇瓣半贴着季琢道:“季公子昨日睡得好么?”
季琢并不理会他,执起调羹用了一口白粥。
白粥软糯,入口即化,季琢将已见底的白粥用尽了,沈已墨的手指却还不依不饶地掐着他腰身的皮肉,他冷冷地扫了沈已墨一眼,终是开了口:“松开。”
这声音冷淡至极,沈已墨觉得冷得厉害,手指便松了去。
恰是这时,舒蕴送了馒头、牛肉来,她见俩人歪腻在一处,心中暗叹这沈已墨虽长得美貌,但到底是出卖皮肉之人,光天化日之下,也不知收敛。
舒蕴将馒头以及牛肉摆开,道:“沈公子请用。”
沈已墨起身换了张凳子来坐,与季琢拉开了些距离。
他仰首朝舒蕴夸道:“舒娘子,店里头的馒头果真好吃。”
他一面说,一面狭促地在季琢面上逡巡,直看到季琢颇为不自在地别过脸,方取了竹箸夹了一块牛肉送入口中。
牛肉口感一般,还算可以入口,他用了几口,便放下竹箸,去吃那馒头。
此时,季琢已吃完了自己的馒头,面无表情地道:“我昨日睡得不错。”
沈已墨做出一副失望的模样道:“季公子无我的陪伴也睡得这样好,真真是令我伤心不已。”
季琢压低声音道:“我知你无一日可缺人,但你既已随我踏上修仙之路,勿要再如此了。”
“是勿要再如此说话了······”沈已墨停顿了下,嘴角生起一抹媚笑,“还是勿要再沉溺于情/欲了?”
沈已墨今日未施粉黛,眉目干净,但他这样一笑,仿若仍旧身在楚馆一般,要诱惑恩客与之交缠。
季琢眉间顿生厌恶,方要起身,却被沈已墨一把扣住了手腕。
沈已墨仰首低语道:“我早已说过了我生性淫/荡,若是要改,怕是得抽筋剥骨,重新活一回。”
沈已墨的手热得厉害,几乎要烫去季琢手腕的一块皮肉,季琢想要挣脱,一低首,入眼的手指、手背均是雪白一片,他只觉得心脏微微有些失序,方要施力,那雪白的手指却是先松了去。
季琢动了动手指,后又将手指拢在袖中,居高临下地道:“你既答应了与我去修仙,便忍着,可莫要让我发现你私下去寻人交合。”
沈已墨以手指拨弄着自己的一撮发丝,笑道:“那我可应承不了。”
闻言,季琢正要发作,沈已墨却不再看他,反是朝着庖厨的方向扬声道:“我的牛肉羹可好了?”
庖厨里头的老戚应道:“就快好了,公子稍待。”
季琢本以为沈已墨只要了馒头和牛肉,未料想这一大早,眼前的竹妖竟还要了牛肉羹。
身为一只竹妖为何会如沈已墨这般?
好粉黛,性喜房中之事,又嗜肉食?
季琢心中疑惑丛生,沈已墨柔软的声音却突地拂在他耳畔:“季公子,你这样看着我,我可要会错意了。”
季琢不由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去,冷淡地道:“我回房中去了,你倘若无事,莫要来打搅我。”
沈已墨瞥了眼季琢的背影,又夹了一竹箸牛肉送入口中。
牛肉落入口中,愈发地没有滋味了。
他低首盯着自己方才抓过季琢手腕的五根手指,嘴角的笑意渐渐褪了去。
庖厨中,牛肉羹在锅中翻滚着,舒蕴掀起帘子半倚着门道:“好了么?”
那老戚铲子在锅中搅着,回首道:“我还从未见过这大清早要吃甚么牛肉羹的。”
舒蕴笑道:“昨日半夜来了两位公子,要牛肉羹的便是其中一位,生得极好,我这辈子从未见过生得这样好看之人,许是人生得好看了,便有些怪癖罢。”
老戚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直直地盯着舒蕴,舔了下嘴唇道:“当真生得极好?”
舒蕴知老戚心痒,答道:“自是当真。”
老戚让铲子在锅沿靠着,自己逼到舒蕴跟前,急切地道:“比住在楼上那小丫头生得还好?”
老戚所指的小丫头,乃是伴着少年的丫鬟,生得是天姿国色。
舒蕴毫不犹豫地道:“与沈公子相比,那姑娘不过是个俗物。”
老戚眉开眼笑地回到灶前,将牛肉羹盛起,道:“你既如此说了,这牛肉羹就由我去上罢,我倒要瞧瞧他是如何的美貌。”
舒蕴闪身让出路来,在老戚走过她身侧时,低声提醒道:“与沈公子同来的那位季公子怕是不好相与。”
老戚心中急迫,匆匆地去了。
沈已墨扫了眼窗外的风雪,默默地咬了口馒头,听得有脚步声,略略回头看去。
老戚被他的容貌所惊,手指一抖,差点儿把手中滚烫的牛肉羹给洒了去。
他好容易将牛肉羹在桌案上平稳地放下,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沈已墨谄笑道:“沈公子,为何大雪天的夜半来此投宿?”
沈已墨先是用了口牛肉羹,方道:“我随我家夫君去黎州经商途经此处。”
这沈已墨分明是个男子,但又唤那季公子夫君,哪里会有甚么三媒六聘,分明是个兔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