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食美人 第15章

作者:长安王 标签: 近代现代

酒至酣处,主宾欢畅。不停有人给钱雄豪敬酒,他来者不拒,喝得脸红脖子粗,杜沛书拉着一个小厮玩行酒令,我则捡了些鸡鸭甜点裹成一包,准备日后慢慢吃,天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机会吃到这种美食。忽见那个管家模样的人匆匆穿过人群,在钱雄豪耳边说了些什么,钱雄豪眼睛一亮,大声道:“真的?刘总管快去请人进来。”

刘总管应了,快步离去,不一会儿,便听到总管清晰的声音传来:“五台山清凉寺苦介大师、武夷山持虚道长前来祝寿···”众人哗然,这两人在武林中声名显赫,现身此处已是给足了钱雄豪的面子。

我一边啃鸡腿,一边抓了把果脯塞进怀里,嘴里嘀咕道:“有钱能使磨推鬼,连出家人也能给逗出凡心。”

赌鬼接口道:“出家人也得吃饭不是?老钱每年扔了大把的香油钱,总得有点动静吧。”

我思量着反正自己已经退隐江湖,眼下吃饭喝酒才是头等大事,还管什么江湖事?谁爱来谁来。心里想着,伸手多撕了根鸡腿。

声响未断,便见一僧一道进得场中,我缩在大厅一角,透过人群看去:那僧人眉毛花白貌不惊人,但面容间温和从容,一见之下便让人心生尊敬;那持虚道人年过半百,但眉宇清奇,想必年轻时十分英俊,此时年过半百更显明月流风之相。这二人衣袖飘飘,高人气质尽显。武林诸人正要起身迎接,却听刘总管接着道:“···栖霞‘白衣师太’师徒、青霄俊杰数人前来拜寿···”我吓了一跳,青霄也派了人来?我盯着厅口,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道姑走了进来,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人我见过,当年屠村之夜,与拓跋司命交手的就是她。

这女人出手狠辣极不好惹,据说她本是栖霞掌门的妻子,栖霞掌门中了魔教埋伏死于非命,她披麻戴孝支身杀入魔教“溅血坛”,手刃仇敌,血染白衣,后来便做了尼姑并接任栖霞掌门,白道群雄赞她勇猛,便称她“白衣师太”。不过也因她性情暴躁阴戾,江湖上不少人称她“血衣师太。”

赌鬼“哼”了声,似乎很不待见那尼姑。

比起栖霞的师太我更关心青霄派了谁来。只见门口人影绰绰,六人鱼贯进入大厅。他们统一着青霄服饰,当头两人一男一女,我呼吸一窒,男子剑眉挺鼻,不是师兄又是谁?不过师兄蓄起了胡须,气度沉稳,竟有几分神似掌门。我心头震动,那就是和我练剑,和我烤红薯的师兄啊···那女子,那女子长发及腰,眉目如画,明明美到极致,偏偏表情严肃异常,仿佛没什么能搏她一笑,仿佛一朵冰花虽然美艳不可方物,却也冰冷不容侵犯···云瑶好像一切未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本以为只会在回忆中才能再见到他们,现在见到了,却觉得他们离我好远。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些离开,本以为我能淡然,本以为我早已看开,本以为记忆早已被时间冲淡,现在才知道有些事经历了便再也忘不了。我在心中告诫自己,走了是对的,走了对大家都好,可看到师兄和云瑶宛如一对璧人,心里莫名其妙地堵得慌。我不敢再看,把头撇开,赌鬼见我神色有异,问道:“你怎么了?碰到熟人了?”我揉揉眼睛,涩声道:“我在青霄欠了债,现在债主来了,我得回避一二。”

赌鬼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怪不得,怪不得···”

接着又陆续来了些武林门派,我魂不守舍之下没全记下,只依稀听到了“金龙派”“排帮”之类的。诸位掌门相继给钱雄豪祝寿,我也听不清,脑袋乱成一团,想走又有些舍不得,明明不敢望向青霄诸人所在,却又不时偷偷去瞄。师兄和云瑶来到钱雄豪身前,师兄抱拳道:“青霄仗剑长老座下易云树受掌门之托前来给‘财神’祝寿。”

钱雄豪笑道:“少侠客气,青霄能派人前来,在下感激不尽。”

云瑶也娇声道:“掌门师父闭关未出,弟子携千年老参一支,望钱老板笑纳。”

说罢递上一个锦盒,钱雄豪招呼家丁收下,拱手道:“钱某人铭感刘掌门厚意。各位远来不易,可要让钱某人好好招待。”

寒暄一番,群雄皆被安顿下来。不少人立刻围着苦介、持虚等掌门马屁齐飞,阿谀不断,反倒是青霄那边来人不多。倒是四公子见到旧友纷纷凑上去和师兄他们搭话。

师兄和钱多多聊得甚是开心,彭明良已经倒下,默公子自顾自喝酒,唐砚照旧围着云瑶打转儿。我在后厅远远看着,心想差不多该走了,可想法如此,步子还是一动不动。

酒过三巡,厅内气氛已达最佳,忽然一个彪形大汉突地站起,大声道:“大家静一静,我王铁塔有话讲。”

这人嗓门很大,众人停止说话,大厅中一时极静。王铁塔见这么多人看着他,黝黑的脸皮泛起一阵暗红,他干咳几声,道:“俺是巨鲸帮的掌门,今日是来拜寿的。”

话音刚落,便有人笑出声来:“废话,你不是来祝寿的,难道是过来讨赏的?”更有人尖酸刻薄道:“巨鲸帮不是在沿海活动吗?怎么到这儿来了,是不是海上生意不好做,你这个帮主就跑到这儿来打秋风了?”

王铁塔大声道:“别乱说,俺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也是知道‘财神’的名头的。这次我带着兄弟是专程来祝寿的。”

先前那个声音接着道:“可没见到你带的贺礼呀,你不会是空手来的吧。”

王铁塔左顾右盼一番,声音弱了几分:“最近生意不太好,我怕带的东西次了让‘财神’笑话···”话还没讲完,座中已是笑声四起。王铁塔涨红了脸,争辩道:“金银珠宝,俺没有,就算有,财神也不稀罕,不过俺给钱庄主带了一个忠告。”

不知道他这个小小的巨鲸帮帮主能有什么宝贵忠告,大家被提起了兴趣,全都竖起耳朵听他的下文。

王铁塔见无人嘲笑,面色恢复正常,正色道:“江湖都知道钱庄主出手大方,朋友遍天下。但要知道江湖险恶,有些人表面上大义凛然,实际上却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钱庄主的不少银子可花得不太值当。”

这话颇为诛心,钱雄豪喝得晕乎乎,尚无感觉,刘总管听出他话中有话,上前道:“王兄弟是说我家庄主交友不慎?”王铁塔蒲扇大手乱摇,连声道:“俺不是这个意思,俺不过想提醒庄主小心。哎,都怪俺嘴笨。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兄弟平时少上陆地,祝寿途中迷了路,不知怎地来到一处林中。俺看见前面有个人影,本想过去问问路,谁知那人听到呼喊,不仅没回头,反而窜向远处,俺觉得奇怪,便和兄弟们追了上去。”

王铁塔端起一壶酒,一口气灌下大半,接着道:“俺好不容易追上那人,还没开口那人就一拳打来,俺莫名奇妙,便招呼兄弟们并肩子上。那人武功还不错,我们费了不少力气才制住他。”

讲到这里,王铁塔不由自主地揉了揉右肩,又说道:“我们从他身上搜出一封信,俺不识字便让读过书的弟兄念了,那内容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这王铁塔顿了顿,吞吞吐吐道:“信是写给莫留崖的···”“什么!魔教的‘断魂手’莫留崖,他不是早在正邪大战中就身死了吗?”发话的是金龙帮帮主,武林中人无不议论纷纷。

王铁塔这句话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群雄收起了玩笑之意。

苦介大师口宣佛号,道:“王施主,兹事体大,若此事属实,你可看清信上署名?”王铁塔东张西望,眼神闪烁,却不开口。持虚道人察言观色,起身道:“王帮主尽管放心说,贫道担保此处无人能伤到你。”

王铁塔靠近持虚,小心翼翼道:“那我可就说了啊,道长你要保我啊。”

持虚一拂袍袖,道:“贫道不才,但护一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王铁塔点点头,眼光逐一扫过群雄面庞,最后竟停在了白衣师太的脸上,看他目露恐惧,似乎甚是害怕。众人一片哗然,白衣师太两道淡眉渐渐倒竖,身子缓缓离开座位,冷冷地道:“你说这信是贫尼写的?”王铁塔缩到持虚身后,竟来了个默认。

第23章 相见

白衣师太踏上两步,喝道:“你活得不耐烦了,怎敢在此胡言乱语?”王铁塔拉着持虚的衣袖叫道:“道长救命啊,她要杀俺灭口了。”

持虚尚未开口,苦介便挡在了白衣师太身前,苦介双手合十,道:“师太息怒,此事蹊跷,事实如何尚需查证,我等断不会只听王帮主一人之言。”

白衣师太“哼”了声,脸色稍霁。此时,一人自师太身后站起,大声道:“诸位不要被骗了,掌门兄嫂最是嫉恶如仇,怎会勾结魔教匪类?”这人浓眉豹眼,很是威武,正是栖霞二当家季其钢,他本是栖霞上代掌门的师弟,称白衣师太一声“兄嫂”并不为过。群雄交头接耳,多觉季其钢言之有理。

王铁塔见众人起疑,急忙道:“俺可没有胡说八道,信还在我这里,不信大家瞧瞧。”

说罢,便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了持虚。持虚道长抽出信纸,看了几行,神色惊疑不定,将信纸传给了苦介大师。苦介看罢,眉头紧锁,口中佛号不断。白衣师太碍于身份不发一言,季其钢开口问道:“大师,可有不妥?”苦介递上信纸,道:“施主请看。”

季其钢接过信件,一目十行,神情越发凝重。白衣师太见情状不对,劈手夺过纸张,才看数眼,便大喝道:“一派胡言,岂有此事。”

王铁塔大叫道:“这信上说得清清楚楚,你当年击杀魔教,就是演了场苦肉计,要不你怎么当得了栖霞掌门?魔教死了几个小喽罗,换了一个掌门内奸,那可是大大的划算啊。”

白衣师太一振衣袖,冷笑道:“这种陷害手段实在太过粗陋,如果随便谁拿一张薄纸便能诬陷堂堂一派掌门,武林还不早乱了套。”

说罢,作势欲撕那信纸。持虚阻止道:“师太且慢动手,这信真假难辨,现在还不能就这么毁去。”

白衣师太白脸涨红,道:“道长是怀疑贫尼了?”苦介与持续并肩而立,道:“若非老衲眼拙,这署名之下可有栖霞的掌门信印。”

白衣师太低头细看,薄唇抿成一线,并未回话。季其钢拿过信纸,稍作沉吟,道:“栖霞掌门信印也并非机密异常,若有能人巧匠未必不能伪造一枚。”

持虚、苦介略微点头,持虚打个稽首道:“季大侠所言不错,凭这么一页确实不能定下结论。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苦介拿过书信,转身对王铁塔道:“王施主,此事恐怕有些误会,栖霞在江湖上也是叫得上号的名门正派,应该不至被魔教所惑。”

王铁塔见两座靠山要转向,连声道:“俺没乱讲,信里说得很清楚,那尼姑为了讨好莫留崖,还送上了栖霞的内功心法‘霞光万道’。喏,这也是从送信那人那儿找到的。”

说着便摸出了一本册子,上书“霞光万道”四个古篆大字,封面泛黄,可见颇有了些年份。白衣师太脸色大变,失声道:“怎会这样,这书···这书···”季其钢铁青着脸,盯着白衣师太,道:“兄嫂,‘霞光万道’一向由掌门保管,就连我也不得观看,现在为什么落到了外人手里?”白衣师太喃喃自语:“我明明将书收藏在平日打坐的蒲团里,怎么···”师太衣衫轻颤,可见颇为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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