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食美人 第34章

作者:长安王 标签: 近代现代

见有人捣乱,激斗中的两人罢手闪开,南宫小艺一脸惊喜,马匪老大则是满脸戒备。

“来者何人?”马匪老大制止住想要一拥而上的手下,如此问道,我故作豪放:“一群大老爷们儿欺负我娘子,真是好不要脸。”

我顿了顿,一把拉过南宫小艺,问道:“没受伤吧?”南宫小艺摇摇头:“我不妨事。倒是那贼匪武功不俗,你要小心。”

那男子见我俩亲密,道:“你便是她相好?”我呸了声,道:“什么相好,她是我娘子。你刚才胆敢欺负她,我现在就替她教训教训你。”

马匪老大上下打量我,忽地对南宫小艺道:“这小子呼吸粗重,武功差劲得很,况且生得歪瓜裂枣,论相貌论武功都不如老子,小娘子还是跟我吧。”

这人满脸横肉,我虽然并非貌比潘安,也自信比他看着顺眼些,他居然说我“歪瓜裂枣”?其实我在洞里呆了许多时日,却是没有梳洗,脸上糊满不明物体,被人说成容貌丑陋倒也不为过。

我佯怒道:“小爷可是练过的,看好了。”

说罢,我提起弯刀就是一阵胡砍乱劈,招式不成章法,姿势蠢笨不堪,待到手臂酸痛我停了手,一边喘气一边道:“如何?”众马匪面面相觑,倏地大笑起来,有马匪讽刺道:“真是高手,兄弟们,赶紧逃命吧。”

有性急的叫道:“老大跟这傻子废话什么,一刀宰了,抢美人回寨才要紧。”

马匪老大挥了挥手,笑声渐止,“小娘子乖乖跟我回去,我便留你相公一命如何?”他完全不将我放在眼里,却是正合我意,我大叫道:“贼人休得胡言,看刀!”话音一落便向那匪首冲去。我故意重重落脚,好像十分笨拙,等到冲至近前,才慢吞吞出刀去刺。马匪老大眼中凶光大现,铜环大刀一字划出,却是想要将我一击断首。刀势虽然凌厉,却没留后手,足见轻敌。

我深吸一口,眼睛死死盯着迫近的刀锋,五感被提到极致,时间仿佛慢了下来,我看到了刀锋掠过空气的痕迹,我知道刀口将要去到的地方。我低下头,以毫厘之差躲过断头之祸,同时身子前扑,手中的弯刀堪堪顶到马匪的腹部。那人吓了一大跳,脚下倒踩八卦,千钧一发之际让过我的刀尖,却听“刺啦”一声,衣衫已被拉开了一条大口。我站直身子,心中大喜:黑眼诚不欺我!

马匪老大惊疑不定,四周喽啰不明所以,纷纷给老大鼓气:“小子运气好,下一招就是你的死期。”

“老大让你一招,小子还不知难而退?”我大笑几声,道:“小爷武功绝顶,遇上我算你们运气不好。”

言毕,我踏上两步,一刀砍去,速度奇慢无比,招式充满破绽。马匪以攻代守,大刀高高举起当头劈下,空中呜呜作响,劲风激得我寒毛倒立,这一下已出了八分气力。但我即已今非昔比,这声势惊人的一刀便不足为惧,我微微侧身,刀锋贴着面门斩过,旁人看来或许险之又险,在我眼中却是十拿九稳。

马匪老大一招走空,我的刀已趁势砍到了肩头,他原地一滚,虽然没有挂彩,但也闹了个灰头土脸。此时一干喽啰再无嬉笑之声,个个都瞪大了眼,满脸的不可思议。我提刀直指马匪老大,勾勾食指,却是让他先攻,从他的神情我知道他应该没了先前的戏谑心情。马匪老大黑着脸矮下身子,将刀头倒了个个儿。“竟是反手刀客,如此拿刀的门派我只知一家,你和湖州彭家刀有什么关系?”马匪老大舔了舔嘴唇:“我逃了十年,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不过没关系,过了今晚,知道我身份的人就又少了一个了。”

我努力回忆《武林实鉴》,慢慢道:“彭门有三杰,都是江湖一流刀客,老二彭退虎却生性荒淫残酷,不仅意图非礼弟媳还将前来阻止的大哥彭思济打成重伤···武林中人寻你不到,原来你竟躲到了关外。”

彭退虎嘿嘿冷笑:“我是江湖败类,彭思济却也不是啥好鸟,他暗地里也干见不得人的勾当。那日我悄悄去寻快活,路过书房,却见彭思济正和···”讲到此处彭退虎的声音忽地小了,我不由凑近几分,问道:“他和谁?”趁着我分神空当,彭退虎凶相毕露,喝道:“你到下面问阎王吧。”

说话间右手反撩,快刀自下而上,竟想将我剖成两半。

我毕竟江湖经验太浅,跟彭退虎这样的亡命之徒哪有什么话好讲?幸而我五识大增,便在彭退虎暴起伤人的前一刻,他臂膀处的衣物褶皱让我心生不详,这才有了些许警觉。便在刀口及体之前,我伸掌拍在了刀面之上,一股力道自刀上传来,我身子大震,腾腾腾退开几步,虽然狼狈,但好歹保住了小命。

彭退虎占了先机,快刀闪电连出,封住了我四周退路。彭家刀享誉江湖,讲究的是“快准狠”三个字,敌人往往来不及抵挡就已身首异处,如此刀法由彭退虎使来更是不同凡响,此时空中风声大作,劲风刮在皮肤上隐隐作痛,彭退虎一刀快过一刀,一刀狠过一刀,我就如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在大浪中起伏不定,似乎随时都会被吞没。

我心中怕极,把五感催逼到极限,破空的风是我的眼,踢起的沙是我的耳,敌人凶恶,却始终没能伤我。恐惧之情渐退,灵台恢复清明,尽管我从没学过彭家刀,彭退虎刀法中的破绽在我眼中却再明显不过。起先我只能守,后面我渐渐能攻,手中弯刀并不趁手,但这无关痛痒,我以刀使剑,招数似是而非,刀似矫首飞龙。

以活的剑抗死的刀,我焉有败理?开始时彭退虎九分攻一分守,过了一会儿变为五分攻五分守,到了现在却是一刀也递不出去了。彭退虎刀光舞成一片将全身包裹起来,仍是难以抵挡那浑然天成的剑法。老实说我要败他易如反掌,但我好像回到了洞中舞剑之时,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让我不愿很快结束。

剑法渐渐趋于完善,彭退虎却是再难支撑了,我舞在兴头上,弯刀自然而然,不刺不快,所指之处却是敌人心口要害。我心中一凛:人命关天,杀或不杀?虽然彭退虎眼中光芒告诉我他不会悔改,但出道至今我手未沾血,确是少了一份决断。

我犹豫,彭退虎可不会,便在我迟疑瞬间,铜环大刀力劈而至。我见过被切开的西瓜,我不想自己的脑袋是那个西瓜,于是弯刀照旧刺下。彭退虎脸上的狰狞永远地定住了,我默默抽出插在他胸口的弯刀,这才觉得右颊有点疼,伸手一摸,红了满手,彭退虎那刀终究还是伤了我。便在此时,一方丝帕按住了脸上伤口,我扭头一看,原来是南宫小艺,我哭丧着脸对她说道:“破相了。”

还没等她说什么,我猛地背过身子,“哇”的一声,将刚吃下的干粮全部吐了出来。

第45章 百晓生

我呕了好一会儿,眼见实在没什么好吐了,才晃悠悠地直起身子。我接过南宫小艺手中的丝帕,擦了擦嘴角污秽,对着剩下马匪喝道:“还有哪个不服的,小爷一并教训了。”

众喽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我侧耳听了听,意见大约分为两派,一派认为我必是妖怪,没有必要死磕,抢了财粮跑路才是上策。另一派主张以多欺少,乱刀把我砍死,一来为老大报仇,二来还可以抱得美人归。激进派说得热烈,却是没人出来砍那第一刀,保守派虽然求稳,但也没人挪步子,估计还想看看情况再说。

我觉得会形成这种局面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手刃匪首之后我的气势已到顶峰,若是此时大喝一声:“小贼受死!”这群乌合之众多半会作鸟兽散,但我很没风格地跪地呕吐,自然给了这些狂徒侥幸心理。

便在此时南宫小艺扯了扯我的衣袖,又指指看守族人的马匪。我会意点点头,扬起弯刀叫道:“尔等聒噪,看刀!”一边喊着一边冲进敌群,马匪们呼啦散开,却也没人逃走,只是将我围在中间。喽啰们脸上神情警戒不已,倒是没人出手。看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再回想几年窝囊生活,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于是我摆出了青霄最飘逸的起手式,决定要华丽地战斗,谁知不小心瞥见了刀刃上兀自下滴的鲜血,一阵势不可挡的呕意涌上喉咙,我又跪下了,然后破风声响起,大概有七八柄兵器同时斩落。

我苦着脸将身子扭成一个很奇怪的形状,武器便都击在了地上,我也不起身,弯刀削向敌人下盘,四五个马匪捂着腿躺下了。其余马匪被激出了血性,一声发喊,全都杀了过来,不过他们比起彭退虎实在差得远,人数虽多,却不足畏惧。我在人群中进退自如,弯刀诡谲异常,专挑空子下手,每次刀光闪过必有一人倒下,不过我未下死手,倒地的马匪虽然哀叫不断,但都没有性命之忧。

马匪人数衰减得很快,不消一时三刻,我的面前只剩下了一人。这人望望四周,入眼尽是倒地不起的同伴,入耳尽是负伤之人的惨叫,哪还有逞勇斗狠的胆量?眼见我一步步逼近,这人浑身打颤,手中刀举起又放下,想说些什么,却突然闷哼一声,翻着白眼倒下了,只见南宫小艺正站在那人身后。

那马匪还有呼吸,我松了口气,对南宫小艺道:“大伙儿都没事吧?”南宫小艺点点头,指了指身后,却见那两看守面朝下躺着,身下都有一滩血,我怒道:“你又下黑手!”南宫小艺淡淡地道:“怕他们以族人要挟,只能如此。”

我张大了嘴,忽然想起自己也伤了人命,于是很挫败地什么都没说出来。

“不错。”

很沧桑的声音响起,族长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身前。我盯着很宏大的胡子道:“过奖。”

族长捋着胡须:“湖尔查呢?”“鬼窟里躺着。”

我顿了顿,指着遍地的马匪道:“这些人如何处置?”族长淡淡地道:“这些人并非全都穷凶极恶。愿意改过的留活口,沾了血的···”老头儿的眼中有寒芒闪过,我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

我们简单交流了几句,老头儿便处理族中事务去了。室韦族人忙忙碌碌收拾残局,我则在人群中寻找南宫小艺,最后在火堆旁发现了她。火光一闪一闪的,她的脸也就忽明忽暗的,就算我目力大增也看不透她面上表情。我稍作沉吟,还是来到她面前,她看着我一言不发,气氛颇为紧张,我一揖到底,道:“南宫姑娘恩同再造,王云木就算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眼下在下却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娘准许。”

我的头埋得很低,眼中只能看见一双秀气的纤足,这双小脚微退半步,我却没听到任何回答。我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接着道:“若姑娘不嫌弃,王云木愿与姑娘义结金兰,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番说辞原是师兄教的,虽然听着很像俩山贼拜把子,但既然师兄说了这是结拜的标准用语,那多半错不了了。

南宫小艺半晌没有回答,过了许久才轻轻地道:“我不要两个自相残杀的哥哥。”

我呆了呆,这才想起日后与黑眼必有冲突,她夹在中间实在难做人,结拜之举确实不太妥当。我讪讪起身,挠着后脑道:“既然如此,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办得到的必然全力去做。”

南宫小艺眼睛一亮便要说话,我连忙打断:“要我留在关外却是不行。”

她的脸又沉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五天,我哥从鬼窟出来只用了五天。”

我一凛,心里知道自己虽然武功大进,但若真跟黑眼正面交锋,胜率应该不会超过一成。南宫小艺的神色很漠然,但眼中的担忧还是泄露了她的心事,我忽然觉得很对不起她,在心里酝酿了字句,我慢慢道:“你放心,我还是废人时他都没能要了我的命,现在嘛,他更没机会了。”

南宫小艺的神情表示了极大的怀疑,我又补充道:“若是日后他落在我的手中,看在你的面上,我会放他一马的。”

其实至今我都不知道那时候哪来的自信,但那时我的表情应该是很认真的,所以说出来还真有几分煞有介事。南宫小艺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最终还是摇摇头走开了。

然后便是收拾残局了,湖尔查被接了回来,呼吸虽然微弱但很平稳,性命应是无忧。多日未曾沐浴,脸上痒得厉害,眼下大事已了,我便来到湖边,鉴于周围人来人往,我便放弃了脱光衣服下水的计划,“还是先洗洗脸吧。”

我自言自语着。俯下身,捧起水,扣上脸,右颊的创口兀自隐隐生疼,我没来由的心情烦乱,干脆把整个脑袋都浸入水中,直至耐不过气闷才离开水面。其时天已泛白,远处金光隐现,几缕来得急的已经照到了这边。我盯着水面发呆,渐渐平静的湖面投出了自己的倒影,水里的人面容疲惫,右颊的刀伤将最后的青涩斩尽。我干笑几声:“倒是比以前霸气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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