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食美人 第39章

作者:长安王 标签: 近代现代

我慢慢道:“助你也可,但丑话说在前头,若事实非你所说,我立马绑了你交与诸葛先生。”

“可。”

余皮想都没想,我叹了口气:“你整日恶形恶状,谁看得透你的心思。唉,可惜了杜姑娘对你一往情深。”

余皮怔了怔,神色平静下来,轻轻道:“少侠却是猜错了,小慧可是一眼把我看穿了。”

“哦,说来听听。”

比起报仇大计,我对这种话题更感兴趣。余皮瞥我一眼,悠悠道:“我是在青楼中遇到小慧的。那时我苦思复仇心情烦闷,却有几个不识相的调戏清倌儿,拉扯聒噪坏了我喝花酒的兴致,我便叫人打发了那些恶霸。那姑娘一人在台上抽抽噎噎,我没来由的心一软,便上前安慰了几句,那姑娘虽然惊恐但谈吐清晰,我随口问了一下,发现她不仅知道是谁意图不轨,竟还记得那人来了几次花楼。我好奇心起,信手指了十几个恩客,那姑娘居然能一口答出他们的姓名和寻花探柳的次数···”我惊讶道:“杜姑娘还有这本事!”

余皮接着道:“需知青楼人来人往情报庞杂,小慧却能分辨记下,正是盐帮所需人才,我心念一动,便起了替她赎身之意···”此人时刻不忘网络人才,真是好算计。“···盐帮的人我信不过,只有培养外部亲信。我正思索如何让她为我所用,小慧却突然道:‘恩人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如小女子所记不错,公子本月共来了一十七次,每次均不过夜,只是喝酒沉思,眉宇间忧色颇浓。’那时我故作浅薄已有一段时日,她居然能一眼窥破。老实讲,除了惊讶我还起了杀心,我的秘密绝不能走漏风声,但她泪痕未干楚楚可怜,我自诩心如铁石,不知怎地杀机却淡了。”

余皮的话里我听不到男女之情,心里莫名地惋惜,我接口道:“于是你不断骚扰杜姑娘,就是想拿她坐实你不务正业之名。”

余皮疑惑道:“少侠可是生气了?”我哼了声:“没有。今夜到此为止,我最后问一句,为何选我?”余皮正色道:“便是看在少侠锄强扶弱心地仁慈。”

我不置可否,转身便走,身后传来余皮的声音:“少侠又为何帮我?”我头也没回:“便是看在你虽心机深沉,却尚存一丝人情。”

第49章 夺位(上)

   那夜别后我再没见过余皮,依他所言,起事应在近日,可过了三天毫无动静。我知道这种事急不来,可我急啊,我急着回青霄哪,可每当我显露不耐之意时,南宫小艺总会淡淡地说:“青霄山又没长腿儿,再等些时候也无妨。”

石生花丝毫不知自己那位眼线早已曝光,我几次看见他缩在阴暗角落和那忠叔嘁嘁喳喳,脸上交杂着兴奋与鬼祟,大概还想利用盐帮庞大的情报网完成那尚未成形的《武林图鉴》。我旁敲侧击多番提醒,石生花拍着胸脯道:“百晓生做事向来神不知鬼不觉,保管没人发现。”

我长叹一声再无言语。总而言之,两人都是不走的。

盐帮奉我们为上宾,诸葛暗更是言明不须拘谨,但既然是客,我们就不便在帮中四处走动,所以南宫小艺提议不如出去走走,看看渡南城的风土人情也是好的。我想反正无事可干也就应许了。

这日天气阴凉,我和南宫小艺正在街上闲逛,我琢磨着余皮不动声色莫不是自己心虚了?如此也好,虽然依他所说我几乎没有危险,但作为一个外人实不该蹚别家的浑水。再等一天,他若依旧无所表示,我就辞行,青霄离得不远,我买匹快马说不定一天就能到···思绪展开,我开始猜测师父见到我是什么表情,师兄见到我又会说什么,至于师妹嘛,肯定是双目通红,然后一头扑入我的怀中···

“小哥笑得都合不拢嘴了,肯定是看中了什么。小店货真价实,包您满意。”

面前的小商贩满脸谄笑,我干咳一声,含糊道:“随便看看而已。”

即已决定走向侠客之路,发呆傻笑流口水的事以后得少干。

摊主神色殷勤,我也不好转身就走,正好南宫小艺拿着一对碧玉珰把玩,似乎颇为满意,我说道:“看上什么尽管开口,钱我付了。”

此举缘由有二:一来报恩,二来显示我豪气冲天挥金如土。南宫小艺瞅我一眼,清亮的眼睛的眨了眨,我感觉自己那点小九九被窥破了,所幸南宫小艺是个好姑娘,很给面子地收下了碧玉珰。

“公子好大方,姑娘好福气。”

南宫小艺面露微笑,走至一旁翻看其他饰物。老板趁热打铁,凑到近前低声道:“实不相瞒,小店尚有一镇店之宝,因怕盗贼上眼轻易不敢示人。我看公子器宇轩昂慷慨大方,这宝贝总算找到主儿了。我这就给您看看?”

这种街边摊铺能有什么珍宝?我刚想拒绝,那人却将一件事物塞了过来。我扫了两眼,原来是根簪子,可这簪子黄不拉几,触感粗糙,质地非玉,颇像砾石,连一星半点的宝物气场都没有。当奸商也得有点基本素养不是,还真以为我是钱多无脑的主儿?

感情上我觉得受了戏弄,理智上我告诉自己要冷静,所以我只想叫上南宫小艺走人。摊主一把扯住我的袖子,道:“公子别走,我这簪子白日平平无奇,到了夜晚就着月光便能化石为玉。我与公子投缘,一口价,一文钱,如何?”这我就不懂了,这人前几句牛哄哄,貌似要骗钱,最后一句本该狮子开口,要价却像卖破烂。此人意欲何为?

心中疑窦丛生,店主依旧煞有介事:“我句句属实,公子不妨再仔细看看。”

我将信将疑,还是将簪子举至眼前,目力扫过,还是顽石一块,不过却发现簪上几处异样痕迹,仔细辨认,竟是四个蝇头小字:“子亭时中。”

什么意思?我刚想发问,老板却抢道:“公子若是与哪位姑娘相约月下,便可将这宝贝赠与佳人,必结良缘哪。”

月下、相约,我心念一动:难道是余皮?铁定是他,做事偷偷摸摸,非他莫属,可这四个字又是什么意思?子亭时中···子亭时中···子时亭中!我心中雪亮:余皮今晚要动手,这是找人来吹风了。不过这人嘴忒笨,什么月下佳人,咒谁和余皮结良缘呢···“簪子我要了,这是一文钱。”

我摸出一文递了出去,老板伸手接过,笑眯眯地道:“嘿嘿,银货两讫。”

“你买了什么,怎么面色凝重?”南宫小艺如此问道,“我给师妹买了礼物,就怕她不喜欢。”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一阵阴霾瞬间爬上了南宫小艺的脸颊。我暗骂自己缺心眼儿,赶紧手舞足蹈讲笑话,插科打诨卖洋相,总算让南宫小艺再开笑颜,至于我的大侠形象嘛,自然只有容后再议了。

心里有事儿,这街自然逛得精神恍惚,南宫小艺只当我是思归心切,倒也没深究。好容易挨得日头西下,我们才回了盐帮。帮里一切如常,过上过下的都尊敬地叫我一声“王少侠”,可我心有鬼,总觉得他们眼中不断射出犀利的精光,刺得我的小心肝儿一颤一颤的。

我低着头溜回了房,上床调息了半晌,心率仍是颇高,我暗骂自己没出息,“余皮那茬儿其实没我啥事儿,我顶多当会儿保镖,他们叔侄情深,就算真撕破脸,余皮大概也能保我。此事一了我立马回山,石生花自己看着办,南宫小艺哪儿来回哪儿去,小爷不伺候了。”

如此自我宽慰,胸口踏实了些,离子时还有好一段时辰,我便拉过被子倒头睡下了。

我没敢睡死,待到时辰差不多了,便蹑手蹑脚地去了花园。我已提前了些许,不想余皮更早,待我到时,他已在亭下负手而立,身后两人一高一矮,正是一心和一意。“少侠睡得可好?”这当口儿还问这有的没的,我回道:“睡好了才有鬼。废话少说,赶紧把事了了,小爷说不准还能困个回笼觉。”

余皮颔首:“爽快!一心,把东西拿来。”

高个儿闻言上前,面无表情地递上一堆物什。“瓷瓶里是龙涎香的解药,少侠换上这黒篷卫服,服下解药,我们就可出发了。”

龙涎香本是宫中妃子用于安神助眠的熏香,余皮自言他这是龙涎香改,添加多种名贵草药,吸了让人神智昏聩,不由自主有问必答,有答必真。我听着挺玄,但余皮保证已做过多次试验,且效果良好,“便是诸葛暗如何老奸巨猾,只要中了这龙涎香改,不怕他不老实交代。”

说实在的,这种计划用大胆来形容已颇为不当,我个人认为只有余家祖坟冒了青烟他这计划才能成功。我心里嘟囔,余皮自然不知,我接过衣物穿戴齐整,又把兜头向下扯了扯,确保无人看得到篷下容貌。余皮一挥手,我们四人便离了院子。

谍报机关确实暗藏玄机,一路我听到了无数轻微呼吸,就是一个人影儿都没瞅着,可见暗桩布置得很高明。余皮轻车熟路,左拐右拐之下我们渐渐入了深处,为了避嫌,这里我从未来过。又过了一个转角,余皮蓦地停下脚步。我抬头,眼前只得一幢屋舍,方圆三丈再无其他建筑。“敢情这便是诸葛先生的卧房了。”

我不由咽了口唾沫,神经绷得正紧,忽地从阴影里闪出一个人影,我虎躯一震,吓得差点转身逃跑。余皮很镇定,上前对那人道:“香换了吧。”

那人点头哈腰:“遵少爷吩咐,一切都已办妥。”

余皮摸出两锭银子:“拿着钱回老家,以后别回来了。”

那人接过银子,二话不说扭头就跑,不一会儿便没影了。

余皮一时无话,四下静寂,我凝神辨认,除了我们再无旁人。这里竟然没有暗桩?诸葛先生胆色过人。“王兄,诸葛暗亏心事做得多,平素都由甲级黒篷卫贴身护卫,未得应许,擅入诸葛卧房者杀无赦。待会儿还请王兄速战速决,以免打草惊蛇。”

“我尽量,我尽量。”

听这情况,我心发虚,余皮自己很有信心:“那便有劳王少侠了。”

一心一意组成两翼,我来组成头部,三人成三角防御阵型护住余皮。我摒除杂念,轻轻推开房门。

进屋便有一道屏风隔绝视线,我做了个“停下”的手势,眼睛扫过各处角落,未见异状。“高手,潜伏的高手!”我闭上眼,神智展开,终于感知屋顶横梁有些许异状。我翘起拇指,指尖朝上,一心一意心领神会,微微点头。我们假装不察,继续前行,刚刚绕过屏风,头顶微风轻拂,一道阴影电射而下,兵刃寒光直指余皮,角度刁钻,破风声微不可闻,不愧为黒篷卫中的翘楚。若非早有防备,余皮这便要作古。刺客武功不俗,虽说我有信心拿下此人,但也得十招开外,况且我单打独斗惯了,护人还是头一遭,心中稍有犹豫,余皮便要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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