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有渔樵
赵浅自己并不在意,说实话,与npc的屡次交锋激发了他一种渗人的情怀,仿佛绝境中求生才是他的本能。
“站点如果心狠手辣,那就是乘客当中有大善人。”赵浅总结了一句就绕开话题,“我更关心针对这样的情况,站点会进行怎样的补救。”
傅忘生闻言,这才抬头看了看他,本来就深陷的眼窝往上折起,三层眼皮百无聊赖地压着目光。
纨绔公子是不会有这样郑重地凝视,傅忘生的演技很充足,刹那间的打量后,又恢复了懒洋洋的做派。
赵浅是只千年的狐狸,偏等傅忘生打哈欠时才冲他笑道,“你我可以钻空子,npc也可以吧,毕竟脑残干坏事容易翻车。”
“……”郑凡是近视不是瞎,他总觉得自己被无视了。
一停电就诈尸的传统应该仅是第一天的任务关卡,所以他们四个大活人在冷藏库里舞了很久,这些躺在地上的也不见理睬一下,反倒是许辰星眼尖。
她“啊”了一声,将郑凡拽过去,正面对着角落里的身影。
这个身影离得比较远,站在大厅的圆桌旁,个头很矮,乌漆嘛黑的环境中本不该被发现。
奈何这东西相当招摇,整个黑的离谱,比周围环境更甚一筹,四面八方的光线都被它吸收了,因而显的夜色还不够深重,乃至于有点苍灰色调,正是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小女孩。
一个小时前,她还被赵浅欺负得可怜巴巴,现在却又暴露凶相,静默的像个哑巴。管家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搭着条反光的白毛巾站在小姑娘身后,恭谨且卑微地佝偻着上半身。
像这样的每个站点都存在了很久,何况地铁挑选乘客的条件本就苛刻,先于赵浅,也曾有很多出乎意料的客人入住过酒店。
但客人会出诡计,npc也会识破诡计,这不是什么单方面的破局,这是双方斗智斗勇的过程。
赵浅蹙着眉,已经温和下来的面容逐渐冷淡,他的确很喜欢在刀尖上起舞,这条命本来就是一次性消耗品,几年甚至二三十年都无所谓。
只是来这酒店的十几位客人中,并非各个都有冒险精神,譬如那位死了一次又溜达起来的大哥,他看上去就很老实,就该有个平稳健康的人生。
疯子应该关起来狗咬狗,正常人却不该活在担惊受怕中。
赵浅的肩膀上搭了一只手,傅忘生打碎了漫长的沉默,“怎么,小朋友打架输了,还知道喊家长。”
他道,“不过这位赵姓美人也有家长,我这辈子打架还没输过哦。”
“……”赵浅胳膊肘往下一撞,差点撞得傅忘生断子绝孙。
小姑娘并不答话,酒店里的灯却渐次亮起,随着视觉恢复的还有听觉和嗅觉,转瞬之间,浓厚的血腥味掺揉在冷风中,惨叫此起彼伏,从上中下三个方位一起传过来。
赵浅的目光不为所动,他仍静静凝视着小女孩,那小女孩本就狭长的眼睛与嘴型同时弯了弯,映着惨白的水晶灯光,呈现一抹残忍的笑容。
她上下唇开阖,无声道,“从现在开始,该我赢了。”
随即,这小女孩就转身离开了大厅,而管家仍旧跟着。他的衣服下又空了很多,风一吹飘飘荡荡,几乎能看见白花花的骨头。
“……没事吧?”傅忘生在右手被赵浅剁掉之前,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这些惨叫声没有嘎然中断的,至少说明人还没死,应该只是受伤。”
但这么多凄厉的叫喊同时从四面八方传来,填满了刚刚还很清净的耳朵,任谁都会心往下沉,窥见充满血腥的前路。
第12章
惨叫之后便是抽咽,血从门缝里渗出来,这次遭殃的人不少,应该是集体事件。
没鼻子的新人是第一个冲出来的,他有一边锁骨向下塌陷,衣服上沾满了血,创口不大,边缘平滑,看起来像是被人用勺子挖走了一块。
他疼得面部狰狞,偏棕的肤色呈现一种苍白,神情病态又狂躁,木质扶梯被拍打得隆隆作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喘着粗气逐渐放松下来。
有一就有二,跟这男子遭遇相同的人都睡不下去了,好几个房间开了门,里头躲着几个隐隐绰绰的影子。
除了李倩天塌不惊还在睡,跟她同房的老板都揉着脸,思维缓慢地走了出来,他顶着一双浮肿的眼睛四处看一看,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
赵浅的注意力很分散,他的目光未曾集中于一个点,而是留意着每个角落的动静,直到这位大肚便便的商人出现,赵浅的眼神才倏然凝聚。
目前所有受伤的乘客都伤在不致命的地方,伤口有深有浅,出血量虽然不小,但也止得住,唯有这位老板像是血槽里沐过浴,灯光下红的有些喜庆。
这老板的反射弧有点长,直到眼睛被逐渐干涸的血液糊住,他才恍恍惚惚地看向双手,两秒的愣神之后,他喘着粗气,开始像濒死的猪般疯狂嚎叫,随即脚脖子一歪,肥肉扑地,直接吓昏了过去。
他以为这血是自己的,然而这老板应该是天运极佳,别人都狼狈不堪,这儿疼那儿疼,唯有他四肢健全,毛发未伤,最多也就是心脏多跳了两下。
半斤八两的场面里忽然出现一个更惨的,周围的抽泣声都低下了不少,最靠近李倩房间的除了许辰星,还有一对夫妻,他们当中只有男方伤了手,此时正鼓足了勇气检查老板的死活。
李倩这样的老手肯上交任务,肯定是对自己的完成度有信心,所以晚上睡得很踏实,到现在都没开灯,只靠着走廊上的光照亮玄关。
赵浅的目光继续向里,黑暗勾勒出一个高大健壮的影子停在床尾,影子默然不做声,手里却拎着一把闪寒光的剔骨刀,长发包裹头颅滚在他脚边,被这影子踢了两脚,翻滚着缓慢经过走廊,又顺着下面稀疏的栅栏掉到了底层。
“咚”一声,头骨粉碎,血肉飞溅,大部分人都惊到了,唯有傅忘生拉着赵浅往后退两步,此夜不想再沾到一星半点的血腥。
那影子杀完人,神清气爽地走出房门,他的脸色有些灰败,发黑的经脉遍布了裸露出来的皮肤了,正是那位众目睽睽之下献祭灶台的大哥。
这位大哥生前就长得稍显磕碜,所以死后也没什么被拖累的余地,除了肤色问题,他的模样并不狰狞可怖,最多也就是个不亲民。
他颈口袒露出来的皮肤上,紧紧贴着一张红色的窗花,看样式,是个拿“寿”字的胖娃娃……
赵浅跟瞎了似得招呼道,“许久不见,下来说话吧。”
“……”一排盯着大哥的眼睛又齐刷刷拧过来盯着赵浅,想看看他是个什么种类的奇葩。
这大哥倒也听话,他将剔骨刀擦了擦,用外衣裹起来插在腰间,一步一顿的向赵浅走了过去。
一楼的大厅被清了场,三个“人”站在当中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傅忘生手贱,他曲起指头在大哥的脸上戳了一把,皮肤没有弹性,不过入手温热,不全是死者的感觉。
大哥对赵浅还保留着最初的好感,他憨憨笑道,“冤有头债有主,小伙子你放心,我不会随便杀人。”
“看出来了,”赵浅冷漠道,“拿着剔骨刀这种锋利之物,李倩的脖子还被你祸害得边缘不平,都是锯齿,其他人的伤口对你来说太过高级,你的技术远远不够。”
“……”赵浅俨然是个杀人前辈,可以当面嘲笑恶鬼的手艺。
傅忘生的脑回路也有坑,他附和道,“下手是不太利索,会不会冷藏库呆久了,有点风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