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华飞白
“你还有问题吗？我今天的心情也不错，勉为其难可以满足你的好奇。”沈回川说。他能断定，雷克斯说的都是实话。所以，他觉得他们没有必要细想，为什么今天对方会突然变得这么“友善”，这么“坦诚”，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就当作是一次情报交易，对方是不是敌人已经无关紧要了。
“我身上，背负的因果多吗？”没有人想到，这个青年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连白渊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柳尽欢的眼底闪过一层薄薄的红光，嘴角边浮起冷笑。
沈回川依然淡定：“你心里其实早就有答案了。杀过什么人，杀了多少有罪的人，多少无辜的人，你自己是最清楚的。就算有些人不是你亲手杀的，只是你负责的实验项目造成的死亡，因果也会推算在你身上。”以雷克斯的地位，能让他亲自动手的时候也不会太多。但天道无情，间接指使杀人和直接杀人都是因果。
雷克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杀我？”
“看起来，你好像很期待？那就择日不如撞日，现在——”柳尽欢露出猩红的眼睛，凶光一闪。下一秒，沈回川就把他拉回了自己身边：“我从你身上，看到了懊悔。你和你的老师不一样，你的偏执只是被他教出来的而已，而他应该是彻底走不出来了。我其实很期待，看到你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雷克斯并没有反驳，他身后的SS阶哨兵们立刻露出了警惕的表情。柳尽欢把充满杀气的目光挪向了他们，就像是瞄准了猎物的凶兽。在这样的目光底下，即使他们都是SS阶哨兵，也禁不住觉得浑身有点发凉。
——
库房里，沈骄杨很快就从这将近两千个狼狈的人里，找到了亦璇。他记忆里的母亲，几乎只剩下一个剪影。但是，当她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她。时光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她依然显得很年轻。更重要的是，时光并没有改变她的神经质，而那是他年幼时记忆最深刻的。
“我的宝贝……”亦璇喃喃地念着，发现有人停在她面前的时候，眼底马上放出了狂喜的光芒。她几乎是原地跳了起来，望着沈骄杨，眼看就要往他身上扑：“我的孩子！我的好孩子！！你来救妈妈了！！”
第337章
“嗯。”沈骄杨不忍心戳破她的美梦, 模模糊糊地答应了一声。尽管他很不习惯她的搂搂抱抱，很想顺从本能往旁边躲开。但亦璇的扑势实在是太猛了, 如果他避开了，她只会脸朝下扑倒在地上，说不定还会受伤。所以，他只能忍耐着这个暌违多年的拥抱，忍耐着她身上飘来的浓烈香水味。
亦璇紧紧地抱住这个多年没有见面的孩子，忍不住用手捧住他的脸仔细看。沈骄杨已经长得比她高多了, 她必须踮起脚尖才能把他的脸看得清清楚楚。但是, 让她失望的是，他长得不像那个人，反而更像她：“……不像……为什么不像呢……怎么可能不像呢……”
不断重复的话，带着熟悉的执拗和疯狂。沈骄杨心里很清楚，无论什么时候, 她最在乎的其实都是李桢航，或者更准确地说，最在乎的就是自己自私到极致的爱情。也许她确实很想见他，也许确实也爱着他。但她更想见的是“作为爱情结晶”的他, 更爱的是可以留住李桢航脚步的他, 而不是这个真正的他。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低声喃喃的女人, 把她的手从脸上拿了下来。亦璇满脸失落地看着他, 忽然眼睛又一亮：“你爸爸是不是也来了？他在哪里？他在外面吗？这么多年没有见了，他是不是想开了——”
她转身就要往外跑，沈骄杨却紧紧地捏住了她的手腕, 阻止了她。她挣扎了两下，充满梦幻的表情渐渐地变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他让你来阻止我吗？！是他不想见到我，所以让你拦住我吗？！我是你的妈妈，他是你的爸爸！父母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插手！你明不明白？！放手！！”
“女士。”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沈骄杨还有些不习惯。可是，想起李桢航和他怀里的小萝莉，想起他们像是朋友一样相处的情景，他就越不喜欢眼前的场面。这种场景，在他很小的时候发生过无数次。亦璇总是拿他当作借口，去见李桢航，去要求李桢航，试图影响李桢航。他，是她的儿子没错，但更多的是她“实现梦想”、“要挟情感”的工具。
“女士，李中将没有来，来的是我父亲。为了救你们，父亲付出了很多，我非常感激他。因为他救人，其实并不是为了你们任何一个人，纯粹只是为了我而已。救下将近两千条人命，也算是偿还了您的生育之恩吧。”
“你说什么？你的父亲不就是李桢航吗？”亦璇瞪圆了眼睛，“让我去见他！我给他生了你，他总不至于连一面也不想见我吧！！”
“女士，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李桢航中将不是我的父亲，而且他已经拥有自己的家庭，妻子温柔美好，女儿非常可爱。我的父亲姓沈，我和父亲、师兄才是一家人。您忘了？当年您把我扔掉的时候，是父亲把我捡了回去。”
亦璇愣住了：“他已经有了家庭？家庭？……哈……家庭……妻子……女儿……他已经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了……”显然，她的关注点只有前一句话，至于后面沈骄杨还说了些什么，她根本不在意。
沈骄杨把旁边的老人扶了起来，对方满脸愧疚地望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却什么也没有说。又有一个男人迅速地走了过来，主动握住了亦璇的手，把她护在身边，望向沈骄杨的时候，表情格外复杂。
确定所有人都安然无恙之后，孙晋炎拿出一堆救生舱，让他们躺进去：“你们的家园已经不再安全了，再待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先跟着我们走，我们会带你们离开这里，回到安全地区，再讨论去哪里定居的问题。一切取决于你们自己的选择，我们不会勉强任何人。”
钱安和何塞也站了出来：“之后，我们俩会专门负责你们的安顿问题。能做到的事情我们会尽量去做，不能做到的事情恕我们难以满足所有的要求。希望大家尽量实际一些，不要抱有太多不该有的幻想。”
暂时没有人有什么异议，他们已经被雷克斯那一帮人的武力值吓坏了，谁都不想再待在这个危险的地方。年轻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做梦都想离开这个偏僻的角落，不想变成被时代彻底淘汰的“原始人”。
于是，每个人都表情各异地躺进了救生舱里。男人也抱着亦璇进了双人救生舱，就在他想关上舱门的时候，沈骄杨站在了旁边：“女士，再见。也许，以后我们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祝你永远健康安宁。”他看了一眼这个似乎有些眼熟的男人，低声说：“谢谢你照顾她，祝你们幸福。”
男人闷闷地说了声谢谢，关上了救生舱。亦璇躺在他怀里低声喃喃着谁都听不懂的话，忽然泪流满面。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她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失去了这个满怀希望生下来，又满怀希望把他抛弃，希望他能去外面的世界过着不一样的生活，能给她的未来带来一丝希冀的孩子。
钱安和何塞分别把这些救生舱塞进了自己的储物戒里。接下来，他们将负责给这个隐世门派寻找适合他们隐居的宜居星球。如果他们愿意，可以直接住在混乱区。混乱区灰色都市已经慢慢进入正轨，除了没有帝国和联邦的公民身份之外，其他所有的福利待遇都不差，也不至于和世界脱节。如果他们不愿意，当然是另找地方安排。
——
交易结束了，沈回川等人准备离开。
雷克斯忽然把站在他身后的莱安推了过去：“带上他吧。他就是个傻小子，第一次让他做任务，他反而喜欢上了任务里的生活，喜欢上了任务目标。他也从来没有背叛过你们，忠诚度值得你们信任。就算不信任，你们也可以把他丢在适合的位置上，让他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度过一辈子，应该也很不错。”
莱安呆住了，转身看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在他还年幼的时候，他们兄弟俩就失去了父母。他是由雷克斯带大的，哥哥承担着父亲的角色，在他心里的地位始终是不可撼动的。他也太习惯听哥哥的话，之前就算再难受、再不愿意，也只能闷闷地不听话，根本不敢直接违抗他的命令。然而，现在哥哥说出了他的心声，他又是感动又是着急。也许是太震惊太混乱了，他根本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沈回川问。
“也许这就是我的选择。”雷克斯耸了耸肩，“至少，不用让这个傻小子和我一样，背负上什么奇奇怪怪的因果。或者，也不用让这个傻小子和我一样，需要做出什么艰难的选择。他只要过他想过的生活，就足够了。”
沈回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头答应了。柳尽欢轻轻地皱起眉，没有说话。沈骄杨低着头，也同样保持沉默。倒是白渊笑了笑，拎起莱安就往袖子里塞。反正掌门都已经做好决定了，他这个太上长老只管当运输工具就对了。
撕裂空间缝隙，转眼大家就回到了帝都星系时卯星外。去的时候，有自家的星舰挡着，这种不科学的场景才没有被拍下来；回来的时候，白渊也定位到了自家星舰外，一闪就进去了，根本没有给任何人任何AI反应的时间。就算有摄像头拍下了他，大概也只能看见一团亮闪闪的能量而已。
“师父，为什么阻止我杀他？他显然是不想活了，报仇顺便成全他，不是两全其美吗？”柳尽欢还惦记着刚才想杀人却被阻拦的事。他想杀雷克斯已经很久了，这次好不容易才遇到了最好的机会，不管雷克斯到底想不想死，他都没有打算放过他。那几局赌约，不过是为了让敌人放松，顺便试探那几个SS阶哨兵的能力而已。
“现在杀他，不合适。”沈回川摇了摇头，“康言箴那边，需要有个人盯着，甚至是给他添点麻烦。我们最近都没空，忙完手头上的事之后必须马上闭关，争取早点去修真界。让雷克斯活着，正好给康言箴添堵。说不定能阻止他的异想天开，多挽救一些无辜的哨兵。”
说白了，他现在懒得搭理康会长，也没空搭理他。毕竟，如果不借用白渊的力量，现在杀康言箴不是件容易的事。连雷克斯身边都有三个SS阶哨兵保护，康言箴身边的保护力量只会更多。而且，一不小心暴露了，还很有可能面临全世界舆论的压力。等到修真界的事情解决之后，作为化神期修士，回头他们随随便便就能收拾他。
“好吧，那师父要答应我，这两个人都留给我来杀。”柳尽欢总觉得心里躁动的杀意有些平息不下来，于是搂住自家师父的腰，试图用其他的方式让自己冷静冷静。作为修真界人士，沈回川还是有些不适应大庭广众下的秀恩爱行为。可是，本能想把他推开，理智却偏偏又怕触动他那颗敏感的小心脏，于是也只能无奈地忍了。
“父亲，我回去了，接下来要闭关冲击元婴期。”沈骄杨从两人身边经过，目不斜视，“大概需要三四个月吧。如果你们出发去那颗新星球的时候，我还没有结束，稍微等我几天。或者，到时候让白渊前辈来接我。”
“我的劳务费可是很贵的，小鬼。”白渊笑呵呵地掸了掸袖子，高贵冷艳地斜了他一眼，“你父亲还欠着债呢，你肯定是付不起的。”
“那就都算在父亲的账上吧。”沈骄杨眨了眨眼，“反正债多了不愁，多一笔也没什么关系。”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完，他没有再理会白渊的大笑声以及沈回川、柳尽欢的反应，迅速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莱安望着他的背影，低下了头。
第338章
这一天, 蹲在星网上的暴力医生粉丝们终于等来了他们期待的消息。社交ID扁鹊佣兵团发了一张预备团全体成员齐聚的图片，配上的文字是：【只要通过选拔, 就能成为正式团员。今天，我们为了摆脱预备身份而战！！】顺便还按照老规矩，给了一条直播频道的链接。
有人迫不及待地点开直播去看看选拔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眼尖地从那张图片里发现了正式成员们模糊的身影；还有人等了一会儿又等来第二条消息：【鉴于很多人都等着进入预备团，团长准备开启预备十一团和预备十二团，欢迎报名。】
于是，一群人嗷嗷嗷嗷地赶紧报了名, 在直播里刷起了弹幕：【看到没有？这个英气十足的姐姐就是未来的我！我要去预备十一团, 目标是成为正式团员！沈医生、柳医生、白先生，各位预备团团长，我来啦！！】
【刚报上名就来得瑟，有本事明年让我们在直播里看到你啊！QAQ，话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报名？本来一直冲着未成年预备团去的, 但排了几年队都没有排上，眼看我就要成年了啊！摔！！取得监护人的同意之后，我可以报预备团吗？】
【不行哦，沈团长卡得很严的。据说, 有贵族家庭的孩子想进去, 还特意走了后门, 沈医生也没有答应。不过, 未成年预备团每年都只有几个孩子刚成年升进预备团，空出来的名额确实太少了，你还是等着成年之后再报预备十三团十四团什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