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萧祁没吭声,井傅伯又问了一遍,“吃了吗?”
胃里虽是空空如也,萧祁嘴上却不想将这对话留下活口,“吃了,刚刚回来的路上吃了。”
井傅伯颔首看着他,微微扬起嘴角,“那就陪我吃点。”落日撒在他下颚的胡须上,淡淡的光线绕的萧祁移不开视线。井傅伯弯腰从车里拿出外卖,香气随风飘进萧祁的鼻息间,羊肉的腥膻味勾着他胃里的馋虫,萧祁忍不住咽口水。那日在井总办公室中,也是这羊肉,萧祁没吃上却咽了一下午的怨火。
萧祁的心思逃不过井叔的眼睛,“怎么,不想让我进去?”井傅伯随手锁了车,声音中满是笃定与沉稳,即便抛了手中的那根绳子,萧祁也似逃不出五指山一般。
“你真吃过了?”
井傅伯与萧祁坐在狭窄的桌子旁,两人靠的很近,萧祁能闻到井叔身上那种熟悉的清冷味,“吃了。”咬牙切齿的挤出两个字,萧祁余光瞥向盘中的羊肉,心中后悔刚刚没说实话,更加后悔回来的路上放弃先吃点东西的念头。
“…”井傅伯拿起纸巾擦了嘴,突然侧着身体凑近萧祁。
“井叔…”萧祁下意识后撤身体,却被一双有力的臂弯牢牢圈住。
井傅伯清了清嗓子,嘴唇划过萧祁的皮肤,声音低沉,如蟒蛇钻入他的身体,遏住心脏,“你要是吃过了,那只能浪费这些粮食了,”井傅伯张开嘴,牙齿轻咬萧祁的耳朵,“还是,你想让我喂你?”
萧祁躲闪身子,拉开两人的距离,躁动不安、惶恐兴奋,此起彼伏的情绪催升着体温,“我自己吃就行。”
井傅伯一手将筷子递给萧祁,嘴唇却沿着他的脖颈逐渐向下。萧祁被吻过的皮肤产生酥麻,很快便波及全身,“井叔…你,不再吃点吗?”
“我不是正在吃吗?”井傅伯稍稍用力,在他锁骨处的皮肤上留下殷红的痕迹。
萧祁思想不住跑神,颈间那条无形的绳索越拉越紧。井傅伯双手伸进萧祁的外套里,隔着衬衣在他的后背上打转,挑逗闪躲,等着萧祁自投罗网,就像先前无数次那样。
“井叔…”萧祁抬起手臂,挡在两人身体之间。萧祁可以承受残忍粗暴毫无体恤的性交,最怕的便是虚伪下的温柔以待,眼瞅着粉身碎骨是唯一结局,他早已没那个勇气让自己陷入这力所不及的把戏。
萧祁放下筷子…全当井傅伯是给钱的爷,好生伺候便是。他坐直身体,伸手开始接自己衬衣的扣子。
“你这是干嘛?”井傅伯眉眼带笑,索性靠向椅背。他又一次将筷子递给萧祁,说的动人:“好好吃饭。”
忐忑犹豫,萧祁余光忍不住扫过井傅伯的面颊,羊肉吃进嘴里却尝不出味道。
井傅伯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想起,打乱了两人之间暗流涌动的平静。
萧祁下意识瞥向屏幕——顾唯。
“喂。”井傅伯毫无避讳,接起电话的动作一气呵成。
“…”
“恩,我离开办公室了,现在在外面。”
萧祁看看时间,正好是吃饭时间。扫了井傅伯的兴致,自然有的是人能填补床上的那个位置。萧祁突然感到一阵释怀,夹着一大块羊肉塞进嘴里,像是等着井傅伯挂了电话便能将这狭小空间中的安静还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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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祁自顾自吃肉,丝毫不管井傅伯投来的目光。
“我忘记了,离开办公室是临时决定的。”井傅伯一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轻轻擦拭萧祁的嘴角。
萧祁不着痕迹的侧开头避让,要走赶紧便是,何须这样惺惺作态。这电话不就是说给萧祁听的,奈何萧祁现在已经没了半点迎合之意思。
“…”停顿了许久,井傅伯淡淡的继续道,“不了,不过去了。”
萧祁拿着筷子的手停顿片刻,很快恢复先前的动作。
井傅伯挂了电话,转身拿起纸巾递给萧祁,“怎么吃个东西还跟小孩子一样,满嘴到处都是。”当年,井傅伯也曾这般取笑萧祁的吃相,那时的萧祁仗着宠溺,眨着眼睛对井叔说‘你帮我擦。’
萧祁接过纸巾,今非昔比,哪敢造次,“我没注意。”
“吃东西不注意,”井傅伯轻笑着,声音悦耳,“注意力在哪儿呢?”
“...”萧祁一时语塞,接不上话心中便满是火气。井傅伯留在这儿,萧祁本应觉得高兴,但这高兴从何而来,想明白便是无尽的不甘心与自我唾弃,“井总,您要是有事儿就先走吧,”开了口才意识到不合时宜,覆水难收,萧祁也收不住,“我不太饿,吃的差不多了。”说完,他放下筷子,等着井傅伯负气而去。
井傅伯打量他一番,眼神中看不出情绪,引的萧祁一阵不安。他整理了衣服站起来,压迫感无声无息在两人之间凝聚,“明天走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井傅伯说着,抬脚往屋里走了几步,看见萧祁放在床边的两个旅行袋,转头又问,“就这些?”
“嗯,”萧祁点点头,补了一句,“回去没几天,没什么东西。”
“那走吧。”井傅伯弯腰将行李袋拎起来,走到萧祁面前放在桌子上,“收拾一下,然后穿衣服。”
“啊?”萧祁愣愣起身,“去哪儿?”
井傅伯轻靠着桌子,目光闪烁,“你不是要回家,送你去机场。”
“...”无数情绪在胃里翻江倒海,萧祁一瞬间便没了先前的怒火,“井叔,不用了,我都定好明天的车票了。”
原本笑意阑珊的那双眼睛冷了下来,井傅伯嘴角的弧度也消失不见,“听话。”
萧祁见过这般表情,当年闯入井总办公室,打扰他工作之时,便是这样的态度。算不上严厉,却不容置疑。萧祁自那时便知,这是井傅伯的底线,碰不得。“但…”他思索着如何拒绝,却又抗拒不了心中本能的顺从。这种情绪持续了太多年,自打与井叔相处开始,便不曾改变。
井傅伯望着他,手指在桌沿上来回滑动。“什么?”简单的两个字,如即将捕猎的猛兽,只等一击毙命的那一刻。
“…没什么,”良久挣扎,萧祁终是认了,“要不你把航班信息发给我,免得我到了机场找不到。”
井傅伯收起锋芒,瞧着他乖巧,又挂上了笑意,“我送你上飞机。”
S900驾驶座,井傅伯稳坐泰山。
萧祁透过后视镜打量井叔,不知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值晚饭时间,路上拥堵,每每遇到红灯,熄了火车内便是迥异的安静。萧祁随手按下广播,年轻悦耳的主播如同靡靡之音闯入耳中,不知所云。
萧祁看着窗外,高楼林立。这座城市带着无数人的向往,但他的是什么。突然萌生出离开的念头,似乎除了回去家乡,任何地方对于萧祁来说都没有差别。想法稍纵即逝,短暂到连尾巴都捉不住。萧祁回过头看向井傅伯,直视着侧脸,微微发白的鬓角无声散发着魅力。
“想说什么?”井傅伯看着前方的路,永远都不失对两人之间的掌控。
萧祁摇摇头,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