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hrimp
李隅看着阮衿的眼睛,以为他是要问什么时候回来之类的问题,结果是郑重其事的“外面积雪好几天,大路上结冰了,你要小心开。”
“我知道。”李隅另一条腿跨上了上去,阮衿则扶住了他的腰,那防风服触摸起来冷硬坚实。机车的飙起来速度会很快,阮衿想了想,于是从扶着换成了贴近抱住李隅的腰。
好像真的瘦了不少,脸隔着衣服,除了那衣服的冷,还能感觉到他脊背上那些坚硬反叛的骨骼。
看来他真的过得很辛苦,阮衿想,不管他喜欢谁都不要紧了,解释清楚之后被推开也不要紧,只要李隅过得能别那么辛苦就可以。他对白疏桐说的话,也都是真心的。
李隅踩了几脚启动杆,那车身好像复苏的猛兽一样开始嗡嗡地均匀呼吸起来。
这上下起伏呼吸声一直持续着,阮衿抱着李隅等了一会儿,觉得抱着,但车却迟迟不开,心里有点尴尬,忍不住把防风镜推开了讲话,“现在……还不能走吗?”
“要预热一会儿。”
尽管机油里面有防冻的物质,但是这天气实在太冷了,还是需要打着引擎热车一两分钟。
“哦哦,我知道了。”刚刚李隅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虽然不太懂机车之类的,但李隅一开口,阮衿倒觉得自己还怪没常识的,难免感觉有点脸热。
挡风镜又被李隅戴着手套的大手给强推下去,弄得他更不好意思了。
“现在几点?”
阮衿看了看时间,“七点三十五。”
“好,在电影结束前能回来。”话音刚落,随着“嗡”地一声低音轰鸣,摩托车已经从车库中冲了出去。
一道黑色的车影好似流星划过,机油充分地浸润了摩托内部零件,供它向外肆意驰骋,外面的积雪正把街道映照如同明亮的白昼。
作者有话说:
下章开始日更了。下章写完就是最后一个切时间线。(电影是47章的电影啦)
第93章 坍塌
李隅开得很快,几乎可以算是飙车的程度。
一直朝北行驶,抱着李隅的阮衿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听,只感觉他们一直往前,再往前,那雪亮的前照灯就像一把利刃剖开埋藏在黑暗中的路。他们穿过了诺大的塘市最为繁华的腹地,所有城市的灯光都在飞速的远离,熄灭,然后抛之脑后,再到达了世界的边缘。
不知道开了多久,机车终于停下来,阮衿从车上下来,然后摘下头盔,才发现这地方是一片荒芜的郊区。
远处有一块儿亮着的地方,但是湮没在夜色里,距离隔多远还是无法用肉眼判断出来。
地面平坦,全是枯败的草茎,倒伏在未化的积雪中,有个结冰的湖横贯在中间。地势空旷,风也大,阮衿往前走了几步,被李隅拉住了手腕,“雪太深了,我们走那边。”
“好。”阮衿就跟着他打着手电筒绕路,顺着一条被踩得异常泥泞的小路绕过湖,上面有很多乱七八糟的鞋印,不难看出之前已经来过很多人,这对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来说是很不寻常的。
但是阮衿什么也没说,走着走着就听李隅在一旁问,“不问我带你过来做什么吗?”
“不问。”阮衿注意着脚下,“而且你不说,那我可以自己看,你想说的话,我再听就好了。”
被踩烂了的雪水混着化开的泥是湿滑的,阮衿原本是被李隅握着手腕的,但是跟溜冰似的,一个在打滑,另一个则拉扯,怎么攥住都是难受的。
这个别扭的姿势坚持了没多久,再多走了几步就被李隅直接换成揽肩了,阮衿的肩和撞到一起,没再分开。
“因为你也一直也在找这个地方,所以才带你一起来。”
阮衿愣了一下,然后把手搭在李隅的腰上。他看着李隅说话时唇角溢出来的一团白雾,不知道为何消散得很慢,沿着面庞一直滚到眉梢上去才彻底消失殆尽。
“你真的找到了,是陈茹说的那个地方?真的埋着很多的……”阮衿从来不怕死人,他只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并不像描述中的建筑工地,“那这里……变化还挺大的。”
“不是变化大,是她说谎,所以才白跑了很多地方。”李隅的语气里带着少见的困倦,阮衿忍不住上下摸了摸他脊骨,李隅独自完成了一个孤独而艰难的任务,他知道那真的很辛苦。
他们继续走着,阮衿说,“我以为你不知道,小甲说他不会跟你汇报这些。”
“昨天知道的。”李隅说,“他说你租的车很烂,还成天往路况不好的地方开。”
阮衿感到尴尬,心中痛骂小甲这人不守信用,紧接着又想起抽烟的事来,试探道,“他没再跟你说别的事吧?”
“哦,所以还有瞒着我的事。”李隅直接甩了个肯定句出来,这近在咫尺的声音骤然冷下去,那简直比越过冰湖的风更可怖。
阮衿感觉李隅的手松开了,并且有沿着他的肩膀向下滑的趋势,心里一紧张,马上稀里哗啦地全倒出来,“我抽烟,第一包了还是你的。记不清了抽了多少,但是好像很多支,上次见过你就戒了。”
他做了一个发誓的手势,“对不起,就这些了。”
这回堵得李隅没话说了,那滑下来的手又重新换成握住阮衿的手腕。远处的灯一闪一闪,都照在李隅的眉眼上,虽然没说话,但看上去也没真生气。
等到走到了那团闪烁的光点,才发现是一个男人打着灯在烂尾楼下朝他们挥手。
深夜施工作业的照明灯正爆裂地炙烤着,刺目到像能模拟出夏日的温度一样,但那不过只是照亮了一小块儿天空。那门口密匝匝地停着吊车,挖机,推土机等各种吨位的重型拆迁机械,那些巨物衬得周围的人像蚂蚁一样渺小。
戴着黄色安全帽的男人走到李隅面前,“就等着你说开始了。”
“开始吧。”
像是叹息一样的一句话。
他们爬到一处高地,视野正中就是那栋烂尾楼。
原来是这样……阮衿想,李隅来带自己来看拆除一栋楼,他们像看烟花一样捂住了耳朵,听着“砰”地一声爆破的巨响,那炸药的余波还震荡在耳朵里。
一整栋楼像个被无形之手推倒的积木模型,朝一个既定方向倒塌下去,那些灰白的粉尘被砂砾迸溅得很高,看上去异常壮观。
不,这场面,应该说是悲壮。
想到下面埋着什么,推土机和挖机接下来会刨开渣滓,然后凿穿那些坚硬的水泥地面,找出深埋在下面的骨骸。
阮衿此刻无端想起了那棵被雪压折之后倒在李胜南窗台前的树,第二天才请人来花园清理走了,但是李胜南依旧连夜睡得不安,那是否就等同于一种预兆呢?
看着那些机器开始轰隆地运作着,李隅很久都没有说话,那眼神定定地投向一处,看上去很沉重,很半晌才开口,“我之前来了一次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