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安一隅 第174章

作者:Shrimp 标签: ABO 破镜重圆 近代现代

他把羽绒服脱下来,从地上搓了一团雪把兜帽彻底揉湿了,刚往里走了两步,就听见李隅喊,“你站着别动。”

他和那个戴着安全帽的张鹏已经扛着一个人出来了,阮衿心里呼出一口气,“你们还好吧?他这不是被熏晕的吧?”

“没死,还在睡。”

李隅脸上眉梢和额头上清凌凌挂着汗水,他说完这一句,走到放机车的位置,把这个人往自己机车上像挂咸鱼一样挂上去了。

阮衿站在李隅身边,把自己的湿帽子放下,冻得直打哆嗦,又穿上衣服了。

李隅看着他皱起眉头,“你傻不傻?”

阮衿只是笑着摇头,他现在只剩下高兴了。

“砰”地一声,因为受热过度,第一扇窗玻璃像一个摔杯信号,它率先爆炸开了,玻璃碎渣落进了松柏丛中。然后接下来是更多的窗户,那些冲天的火光终于彻底从二楼的每一个洞口中逃脱出来,吞噬着更广阔天地的氧气。

二楼的窗户,好多,全都碎了……阮衿一个个排查着,他有一瞬的恍惚,究竟哪一个是李隅小时候掉下来摔断腿的呢?

但现在统统都碎了,他也彻底自由了。

四个人,一个昏睡在机车上,还有三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每一个人的脸和瞳孔中映照着那样骇人的橙红色。

张鹏把安全帽压低了,他没有观赏的意图和心情,转身率先走了。

只有阮衿和李隅还在看,阮衿感觉自己的脸都被烫热了,他看了好一会儿,眼睛都被红光照得酸痛才转头对李隅说,“我想起很久以前,我们好像一起烧过一辆自行车,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李隅叹了口气,转头看那个还昏迷不醒的李铭,感觉冥冥注定中某种东西正在回到正轨,“好像当时也是你拉住我了,谢谢。”

阮衿看着李隅的眼睛,已经没有任何眼泪了,火光正流转在白皙的脸上,发丝顺着气流上下翻飞,好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冲他眨了眨眼睛,“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

李隅也是只是看着他,“那个决定,我希望你不要草率的给出结论,因为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我们未来会遇到很多分歧。一切结束了,你可以好好想一下自己究竟要什么,我也一样。”

阮衿觉得自己有点哀伤,好像不管怎么样,李隅都要推他稍远一点,但是李隅说的不错,他坚定点了点头,“好,我会整理好自己,我希望你也一样,不要再说自己不是好人。”

他们一起扭头,火已经烧到最大了,老宅只剩下轮廓,而那个形状也正在垮塌和融化。

赤红宛如霞光,血色照亮了半边天空,那些纷飞旋转着的雪的黑影子被放得很大,尚未落到地面,就已经先融成了透明的雨,再被蒸发成白气,所有的孽障都化作了齑粉,火光带着他们上升到很远的天际,一切都随风消逝得无影无踪。

雪在烧。

作者有话说:

《雪在烧》这首歌很好听,然后由谭家明导演的,叶全真主演同名电影《雪在烧》也安利一下。虽然是三级片,但还是蛮悲情那种。

第107章 告别

杯子里的水晃荡出一圈接着又一圈波纹,阮衿低头看着杯子,复而又抬头看电视。

塘市午间新闻上正在播报胜南集团董事长自杀新闻的最新进展,据说疑似不堪忍受病痛折磨,趁护工和家人外出的时候选择了吞药自杀,有头有脸的人自杀在当今社会其实不算多罕见,可死后刚好又遇上别墅内加热带故障,然后整个宅子都在半个钟头内彻底烧光的事倒是很少见。

火灾是被夜半回家的其子李隅发现的,可惜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他救火无果,还受了一点伤。

网上也不乏缺德的人对这个社会新闻进行调侃,“挺好的,这都省略了火化,直接一步到位。”

还顺便爆料出一个李胜南在国外一个私生子的消息,许多人也就此脑补出一场豪门内斗的狗血戏码。

可除了一条简短讣闻发出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消息外泄。

身处于漩涡中心的李隅并未出面过,他甚至谁也不见。

只有他打着黑伞,从火化处带着骨灰罐出来的时候被媒体拍到过十几秒钟的视频。他一言不发,步履匆匆,很快矮身钻进了车里。

多久了,李隅感觉好些了吗?他有听自己的话去看过医生吗?谁也不愿意见,包括所有的朋友,全部拒之门外,真的没问题吗?

那次在老宅门口分别,阮衿和李隅一起把李胜南的私生子送回旅馆,他们在路上诚恳地聊了很多,可是阮衿却觉得他的清醒中充斥着挥散不去的悲观情绪。

他说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痕迹也不会消失,他相信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那整个老宅的监控录像视频他电脑里都存有,所有的知情者,在场者,都会得到一份拷贝的视频,包括阮衿。

阮衿当时对此不能理解,“你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这样也太危险了。”

先前那些层层铺垫,步步为营,难道说都不重要了?李隅好像已经不太在乎自己是否会被揭穿?

“不管怎么样,我和那些人,或者说我这个主谋做了规则允许之外的坏事,就需要被铭记下来。至少有把柄握在别人的手里,活着就没那么心安理得。”李隅看着靠在阮衿肩头睡觉的李铭继续说,“我需要这样,因为直到现在,如果没有你在旁边看着的话,我还是会想办法杀了他。”

他们扶着不省人事的李铭,沿着下着雪的往前街道走,长长的拦河锁链随风晃荡着,碰撞出声声轻响,而那没有结冰的河面却只是一片模糊不清的黑青,能听见那寂寥而汹涌的“哗哗”声。

李隅在这样的景致中说得十分诚恳,他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内心想法剖析得那如此清楚过。

这样一个夜晚,好像彻底把他的面具,皮囊,全都撕碎了,那些紧紧握住的,全都不重要了,被猎猎寒风全带走。

可李隅还是没有片刻停止下来,脸颊上还仍然沾着之前被烟熏出的黑灰,“我想了很久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不想承认,但是如果必须找出一个词……我确实是在嫉妒他,对,嫉妒……”

一听这个词,阮衿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拳头般倏地被攥紧了。嫉妒,李隅用了嫉妒这个词,这这个词谁都能用,但是从李隅嘴里亲口讲出来,那的确是……辛辣到他的眼泪都要给直接呛出来。

因为毕竟李隅是这么一个不愿意低头的人,遇到在乎的事就要努力争取做到最好,可这样的人,他在自己面前如此大方地承认自己嫉妒另一个人,这是何等心情?

阮衿一直努力想要往深了去挖掘,他试图走进李隅的心,可从没想到真正触摸到的那一刻味道是酸涩的,他对此非常难过。

李隅的弟弟,可以这么说吧?虽然李隅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愿意面对和认可这个弟弟,阮衿看着他的脸,其实细看有很多地方不像的,可粗略扫过去那轮廓竟像得惊人。

但是这位却拥有更好的人生,他聪明伶俐,没接触过很多肮脏的、阴暗的东西,倘若无法苛责他,就只能嫉妒他。

他们一起把李铭送回旅馆,前台也以为是喝多了,问需不需要帮忙扶,被李隅给拒绝了,他从李铭身上熟稔地摸出房卡,然后走进去。

把人扔回大床上之后,阮衿实在是渴得要命,他去倒了水喝,也给李隅倒了一杯,可返回之后拿着杯子,他发现李隅就站在床边,他仍然盯着李铭的脸看。

那种恍惚的神情让阮衿想起影视剧中伸手拔掉植物人氧气罩的动作,他不难联想到李隅刚刚所说的,他真的想杀了李铭,于是他连忙提高声音,叫了他一声,“李隅,你还好吧?”

他伸手压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也像是刚从一种恐怖而压抑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没事……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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