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安一隅 第5章

作者:Shrimp 标签: ABO 破镜重圆 近代现代

老城区改造总归难免,他知道总会迎来这一天的,但是始终有点怅然若失。人总是挺念旧的,无论是在梧桐树下穿白背心摆残局的老头,还是蒸笼水汽不断的馄饨小摊,甚至于那电压不稳时常招蚊虫飞蛾的路灯,不分青红皂白全被一股脑搁进美化过度的泛黄滤镜里,其中包括他自己,包括他身边这个人。

要拆了啊……

方向盘打个转上了高架,视野终于开阔起来,车子稳稳地驶上了平整的马路。

路况尚好,李隅又把车开得很稳,阮衿被那车载空调暖烘烘地烤着神经,须后水,加一点点信息素,暖意融融的,萦绕在鼻翼附近,仿佛能编织出一个带淡金色光芒的梦境。他紧绷的身体暂时放松下来,脑袋靠着微微震颤着的玻璃,蜷缩着手脚缓缓阖上眼皮。

他只是打算眯一下,没成想自己真的睡过去了。

阮衿再醒过来时,雨都已经彻底停了。

车也是停着的。

他偏头去看身边的李隅,只见那人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袖口散开,骨节分明的硬长手指像涂了蹭层,瓷白而富有光泽。那冷眉冷目全被笼罩在雨后初霁的光彩中,影影绰绰的,一时之间竟温柔得不太真切,唯有那双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脸。

这种视线令阮衿不确定李隅是在看自己,于是转过身看向自己身后的玻璃。

车子停在江滩附近的公路,大片枯黄的芦苇疲沓地倒伏在浅水中,优雅轻盈的水鸟们正迈着纤细的长腿在滩涂泥地上结伴散步。

更高远的天空呈现出半紫半蓝的通透,随风来去的云如烟似雾。而接近地面的则层层交叠,如油彩的霞光铺洒了半边天,一直缠卷着薄云直垂到江面上,其上有碎金涟涟,好似一条赤练盘踞着入江。

所以是在看他背后的风景,是少见的好天气,难怪了。

他也静静地观赏了一会,伸手按下一半车窗,想伸手去感受雨后清爽缭绕的江风。

五指沿着窗缘探出去四分之一,忽然被身后一只手强势地扣住拽回了车内。他不明就里地回头,正对上倾身压过来的李隅,双唇相距不过毫厘,吐息间却已经产生了细微的摩擦。

“你……”他刚张口,却像是给了什么可乘之机。

李隅将他那只手腕死死压在皮质座椅上,不由分说顺势骑上来,阮衿的腰身夹在他两、胯之间,眼睛一抬,那烟灰色领带已经被扯得松松垮垮,正轻轻飘飘地落下来盖住他的眼睛。除了李隅的胸膛,其余什么也看不见;除了李隅的心跳,其余什么也听不见,好像身置于完完全全被一个Alpha笼罩起来的监牢。

他的下颌被抬高握住,被李隅那双眼睛观察辨认着,好像他是一个全新的物种,神思还未归位,便开始迷迷瞪瞪地被迫接吻。

……

半晌,他重新覆在阮衿身上,嘴唇游移到洁白的颈项处,咬下牙印的同时将冰冷的视线转移到窗外。

那些禽鸟不知被什么东西惊动了,扑腾着一大片,遮云蔽日,全躁动地乱飞起来。

作者有话说:

依旧是有一点删节部分,wb自寻,然后明天休息

第5章 七年

电话铃声响起,李隅从阮衿身上翻下来接电话。

他一手整理着颈项上的领带,一边气息平稳道,“喂?”

“李工,我看现在雨已经停了,您还有空么?”负责人毕恭毕敬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稍等,四十分钟之后就到。”

简短地回完电话,他吐出一口气,然后重新启动了车子。

其间坐在他听见旁边的阮衿很小声地问了他一句,“你……为什么?”

他听到了,也没有作出任何回答,眼睛只笔直地平视着前方的道路。

但是心头却始终在不断盘旋着同样的疑问?为什么呢?

当他从高架上下来,雨已慢慢转小,天仍阴着。他听到“砰砰”的声音,稍侧脸去看,阮衿竟已经睡着了,揣着手臂,后脑勺枕着玻璃,摇晃中时不时敲出“笃笃”的闷响声。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可笑的,为什么能睡得着?为什么能在他身边睡得这么安稳。

他的车开不下去了,路也走不下去,就缓缓停靠在江边。李隅企图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去从这平静的睡颜中解读出什么情绪,白皙脸颊,黑色睫毛,淡粉色的嘴唇,所有的色彩全在这阴沉沉的车厢中如磷石般熠熠生辉。

这样长久的观察让他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夕,到底是以前还是现在?是过去还是未来?他从中嗅出一点光阴浮动的味道,但是那又很微妙,什么都抓不住。

他听着这清浅的呼吸声,好像重新从自己的童年,少年和青年走了一遭。但这也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旅程,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人在副驾驶上睡着了,对他的憎恨和痛苦全然无动于衷。

他胸中生出一股撕裂的极端冲动,这么想着,手指已经握住不设防的脖颈。掐死阮衿吧,然后把尸体丢在这个江边的浅滩里,让那些水鸟,野鸭,以他为食,让水草完全破肚而出,只有确信他死了,完全死透了,好像才会感到稍稍舒服一些。

但他又不想他死,只是想要伸手用力摇醒这个对他满不在乎的阮衿,说,“你看看,你起来看看这样的我。”

但是也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长久睁眼凝视着阮衿,从小雨看到阴天,再从阴天看到出太阳。

最后对于这个“为什么”的答案,或许是因为他对此人情绪甚多,到头来五味杂陈,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会先爆发哪一种。

喜欢,讨厌,恶心,恼怒,憎恨,失望,是他脑海中俄罗斯轮盘上的六个弹槽。他扣响扳机,能随机抽中一个,却没想到全部是填满的,六个都瞄准阮衿这个靶心射出去了。

到了老宅花园的门口,他停车,阮衿下车。或许是因为腿软,阮衿被绊得踉跄了一下,站稳了之后又向他鞠躬,嘴里磕绊道,“谢谢你送我回来,耽误你时间了。”

“应该的。”

李隅开车掉头,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个人影在逐渐缩小,手掌压在脖子上,那处正是他用力咬下牙印的地方,不至于到出血的地步,但是那个印子没个两三天绝对消不下去。

时值下午三点半,空气温凉,久违的阳光明媚。

他和那边负责人短暂地接洽了一下,边说边赶着先去工地上探看。

负责人叫张鹏,四十多岁的Beta,黝黑扁平的一张脸,眼角都是饱经风霜的皱纹,粗糙得像那种码头上的纤夫。或许是第一回 接洽中标公司的上层,这个憨厚朴实的汉子显得尤为紧张,也不清楚这种级别的大老板为什么要亲自下地探查。

他讪讪地跟在李隅后头走,上下打量这个身着正装脊背笔挺的男人,比自己高出十几厘米,不知怎么的,手上拿着的缀满灰尘的白色塑料安全帽就是递不出去。

“鹏叔……”

被叫这么温文尔雅的一声“叔”,他吓了一跳,忙摆手,“李老板您这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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