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与好玩 第52章

作者:诸事皆宜 标签: 校园 HE 近代现代

等一周后,她练好曲子,忙过了这一阵,注意到身边同学异样的眼光比以前更加异样了的时候,一切早已覆水难收。

“谢小沉,你是不是没有校内网账号啊?”她坐在杨司乐的架子鼓凳上,仰起脸问。

谢沉正在专心致志地调音,没等她问完就皱紧眉头,把食指竖在了唇前:“嘘,安静。”

林漓被他难得一闻的命令语气逗得发笑,故意干扰他:“那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谢沉埋头干活儿:“没有。”

“男生呢?”

“没有。”

“哇,正好!”

林漓满意地伸了个懒腰:“本来还想去警告那些传我俩绯闻的人,让他们管好嘴巴和账号,不过,既然你未婚我未嫁……倒不如省点事。”

“学姐努把力,争取尽快喜欢上你。”她双手撑住腿|间的凳子,整个人向

前倾,一下拉近了与谢沉之间的距离,“你呢?谢小沉,你想喜欢我吗?”

谢沉大惊失色,被近在咫尺的一对梨涡吓得后退半步,差点一屁|股坐在正蹲着帮杨司乐架鼓的陈楠背上。

“诶诶诶!我的老腰!”陈楠大喊。

谢沉勉强稳住重心,朝巷子外转了半圈避开林漓的视线,绷着脸摆弄吉他弦:“……六弦音不准,低了。”

林漓笑得前仰后合,刚组好架子鼓的杨司乐看得无语,起身道:“住手吧林漓,小心他待会儿一紧张弹错了。”

林漓乐得不行,歪过身子绕开挡住视线的杨司乐,扬声问:“谢小沉,你会弹错吗?”

谢沉调好音,眼睛依旧不敢往那边看,只敢把吉他递给旁边的杨司乐,让杨司乐交回林漓手上。

“不会,这首歌我很熟。”

林漓把吉他抱在怀里,仔细打量谢沉,这才注意到他的耳朵和侧颈红得能滴血。

——谢沉其实很单纯,单纯到让她不忍。

于是,她笑不出了。

“听队长的,正经点。”

她不再看谢沉,低头从自己的书包里摸出一个黄铜色的变调夹,夹在二品,然后招手叫陈楠:“小楠楠,我们来合最后一次,争取让陈老板洗心革面重新考虑考虑。”

杨司乐读出了陡生在这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贴心地面朝谢沉,转移话题:“都差不多了吧,我去给陈老板打电话?”

陈栩上了十个小时的晚班,在接到这通陌生来电之前,他本来准备吃个“宵夜”就回家睡觉,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改道去店里一趟,给想租铺面的人开门。

星期天的早晨十点半,出城方向的车子少,巷子里也几乎无人经过。他骑着电瓶车一路畅通无阻,谁成想会在自家店门口被堵。

四个半大不小的小孩儿穿着校服、拿着乐器,除了正中间的女主唱,脸上全部带着要跟人干架的严肃表情。

陈栩在两米外刹了车,定睛一看,直接被气笑了:“给我打电话的是你们?够精的啊,还知道换号打。”

说完,他就径直掉转车头,完全不想在这群小孩儿身上浪费宝贵的睡眠时间。

然而,没等他压下手腕旋开油门,身后就传来了那位女主唱柔缓的歌声。

“我背着书包,放学经过临江桥。”

林漓独自勾弦,哼小曲儿似地慢慢唱:“桥头张叔卖烟酒,门口的婆婆在乘凉。隔壁六嬢嫁女儿,往我手里塞了一把糖。”

没有话筒和音响,全靠幽深的小巷天然混音。陈栩在她唱到“临江桥”时就回了头,脸色阴沉地盯着她。

林漓无所谓,反正读高中以来,她最擅长的就是忍受别人毫无善意的目光,眼下并非投注在她本人身上的这点儿恨意根本不算什么。

第二把吉他加入,她坦然地望向巷子外的路口,接着唱:“含一颗糖过桥啊,家在可见的远方。”

“妈妈是改卷的老师,爸爸是画满叉的纸。日子甜得像这糖,我是失去了味觉的小孩子。”

她在学校里和谢沉练这首歌的时候,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对这首印象最深,谢沉当时的回答是:“不知道。可能因为我那会儿就是个什么都尝不到的小孩子吧,馋的。”

要听妈妈的话,杜绝生冷辛辣,杜绝快餐和油炸食品,杜绝路边摊和苍蝇馆子,做一个礼貌、克制、自律、有品位、了不起的作曲家。

林漓斗胆揣测了他的童年:“谢小沉,我们大概有点像。不过我和你不一样,我爸妈不让我干什么我就偏要干什么,明着干不行就偷偷干。”

结果一不小心叛逆叛出了事。她差点被前男友拿刀捅死。

“但我不后悔。怎么开心怎么过呗,等到把自己开心死了再说。”

她笑着仰躺在琴房的钢琴上,举高了歌词本,夸张地大声念,“跳,昼夜不停地跳,光着膀子跳!跳进河床砸一块疤,跳进地狱改生死簿,啊——就一直跳吧!”

谢沉被她朝鲜播音员式的诗歌朗诵逗笑了,那一天的心情都非常好。

因此,他今天弹这首歌的心境与以往大有不同,他知道自己可以更大胆,更自在,更不守规矩,他可以像林漓说的那样开心到死。

副歌前的间奏,杨司乐、谢沉一齐加入,节奏摇身一变成了发号施令的枪,指着陈栩的太阳穴打。

他反坐在电瓶车的后座,低头抬眼望住这四个穿着音中制服的高中生,循环往复地转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林漓的嗓音可塑性很强,音域也宽,原曲升调后女声亮度上的优点便显现了出来。陈栩听她随歌词调整的声线和力度,联想到了香槟打开的一瞬间。

嘭!

欢呼声沐浴在绵密的泡沫和带果香的气流中,什么都是热的、蒸腾的、放手一搏的、忘记一切的,同时也是远的、害怕被殃及的、稍纵即逝的。

他五年前写这首歌的时候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听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女生,用不带恨意的眼神和堪称开阔的语气唱:“跳进河床砸一块疤,跳进地狱改生死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