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步帘衣
郑小芹现在哪里容得唐国海在自己面前发作儿子,一时倒顾不上数落唐晋,歇斯底里地对唐国海喊起来:“你个不要脸的,你回家耍什么威风!有本事去黄表子家里耍去!”
他们两个翻出旧账掐起来,就把唐晋撇在了一边。
唐晋对着空气耸耸肩,往外走去。
他骑上单车,一开始像是被大太阳晒得踩不动,慢慢的,他咬着牙越踩越快,最后简直像飞也似的逃离。
*
秦北辰一见到唐晋,就知道他情绪不对。
T恤上的橙汁已经是最明显的线索,总之,微笑的弧度不对,眼神不对,哪里都不对。
但秦北辰什么都没说,让唐晋把单车锁好,带着他上了车。
前两天秦北辰在秦爷爷病房里说起,讲想带好朋友去青山上的庙里拜拜祈福,秦爷爷笑话他这么聪明的小子竟然也迷信,秦观岳夫妻在一旁听了,忙问好朋友是不是姓唐,主动说派公司的司机送他们去。
陈律师果然看出他那天的谈话目的,并把这事透露给了他叔叔婶婶。
秦观岳夫妻这个年纪拼命生个二胎,自然是因为大儿子出国一去不回,没人继承家业。
他们一边拉拢秦北辰,一边想生个小儿子,结果天不遂人愿,生的是个小千金。虽然如今男女都一样,他们毕竟在某方面深受传统影响,心里是很遗憾的,若不是夏玲情况实在是不能再要一个,说不定秦北辰还能再有个弟弟。
所以,对秦观岳夫妻来说,秦北辰是个同志,那简直是半夜能笑醒的好事,一是为了小女儿的以后,他们现在更放心把公司交给秦北辰,甚至已经开始逐渐培养秦北辰对小女儿的好感,对秦北辰说话动辄就是“我们秦家一家人”;二是他们觉得这就是大哥大嫂命里的报应。
秦北辰的目的也在此,他无所谓秦观岳夫妻到底会不会把公司交给他,本来以秦望川不管事的程度,除了他从秦爷爷那里继承的份额,秦观岳夫妻就是联手狙击一定要将他排斥在公司之外,从情理上不是说不过去的。
秦北辰没有一定要进公司的意思,他并不认为完全凭自己的力量会过得不好,最多不是现在这种生活罢了,他和唐晋都不是追求奢侈生活的人,他拥有的份额已经足够他和唐晋过好未来的小日子。
但是任何事情,既然他做了就要做好,没有任人呼之即来招之即去的道理。
把事情往有益自己的方向推,是秦北辰的本能。
这事最有趣的还是以后他出柜那天,全家人会有的反应。真是光凭想象,都能认定绝对会是一出精彩好戏。
所以,在司机自以为隐晦的打量下,秦北辰泰然自若地拉着唐晋上车,司机专业地开着车子往高速去。
到达专门给游客开的巨大停车场,秦北辰给司机放了假,没让他跟着提东西,牵着唐晋在山脚买了票,根据攻略,选择从山下溪谷绕路走。
山脚下有一大片向日葵田,现在正值花开的时候,鲜艳的向日葵朵朵盛放,颜色绚烂,去年在社交媒体上很红,今年有更多人专程来这里拍照,田里游客成打成堆,不知是管理没经验,还是人实在太多,为了追求拍照效果,向日葵田被踩得跟斑秃似的。
“要去拍照吗?”进溪谷前,秦北辰问。
唐晋看了眼斑秃的花海,摇了摇头,不想去凑热闹。
于是秦北辰牵着唐晋往溪谷里走,往里走了一会儿,外面闹哄哄的热闹就被潺潺的流水声和蝉鸣鸟叫声代替,温度也下降了好几度。
溪谷里怪石嶙峋,一不小心就走不稳,大多数人是来烧香拜佛的,没几个人会选择这条路,视线所见处一个人都没有,满眼都是绿色,两岸青山相对,怪树巨藤,是未经修剪改造过的原生态,古朴的自然美。
秦北辰为安全着想,没继续牵着他,唐晋跟着秦北辰爬上爬下,心情好了起来。
越往上走,风景越好。
这样漂亮的溪谷里,只有他和秦北辰两个人,真是奢侈。
唐晋一路欣赏风景,拿手机拍拍树、拍拍石头、拍拍溪水,偶尔抓拍一下秦北辰,自得其乐。
唐晋想起来问:“秦秦,那个暑假的照片……”
“洗出来了。”
“我要看。”
“在书房,你下次去写作文时可以顺便看。”
“你!好!烦!啊!”
唐晋对着溪谷大喊,隐隐有回声,和唐晋的笑声混在一起,听不清晰。
他们爬到一块巨石附近,秦北辰指着一条隐蔽的山路说要从这里上山了,唐晋舍不得离开溪谷,这里让他想起那个暑假的乡村小溪,就跟秦北辰说:“我们休息下再走好不好?”
秦北辰当然不会说不好。
他们爬到了巨石上,因为附近有大树遮阴,这块巨石十分阴凉,像是大自然造的石床。巨石很高,因为附近石群,巨石下的溪水积成了一汪浅潭,浅潭减缓了溪水流速,与潭外的溪水形成了动静对比。
大太阳从青山一侧照下,将溪谷中央照得鲜亮,绿树照得青翠,白石照得反光,明亮的光线更是将溪水映得跃金浮动,妙不可言。
秦北辰侧坐在巨石边沿,一条腿凌空于浅潭水面,一条腿给唐晋枕着。
唐晋先是躺着,慢慢侧过来,抱着秦北辰的腰,把脑袋埋进秦北辰的衣服里,忍耐已久的情绪被早上的对话触发,在秦北辰面前,终于是按捺不住委屈,无声地掉了眼泪。
秦北辰将手掌贴着唐晋的背脊,没有说话。
父母的爱,对孩子来说,是无法替代的。
如果孩子感受到父母不爱自己,或者不那么爱自己,作为一个孩子,他本能地会想要唤回父母的注意力。
他要么停滞了成长的脚步,像婴儿一样大吵大闹,试图换来父母的关怀;他要么被迫迅速成长,像成人一样学会看人脸色,表现得乖巧听话,合人心意。
他和唐晋,都是太早学会看人脸色的小孩。唐晋能够察觉他人的尴尬,对人的体贴是源于此;他能够敏锐抓住事物的发展线索,习惯冷眼旁观也是源于此。
这种快速成长留下的空洞,早已被后来长出的血肉层层包裹,隐于骨骼之内,是积年暗伤,难医难养,也许一生都无法完全填补。
他是万万舍不得让唐晋这么难过的,可这事由不得他。
秦北辰无法用言语安慰唐晋,只能无声地陪伴着。
他们在离别的三年里都如同抽长的小树一样快速长高,此刻抱紧他的唐晋,手脚纤长,手腕脚腕都显出少年人独有的纤细美感,已经长大,还没长成,双手环抱着他的腰,双腿蜷起来向他靠拢,又委屈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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