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窥吴江
他舍不得看这世上,唯一肯为他两肋插刀的人如此。
“靠,真是我倒霉,昨晚赶着上工,以为没人了。那个点几本没人,谁能想那么巧来了一个中年妇女,真是黄脸婆,我估计她肝脏有毛病,点了我。更没想到她老公带着儿子来找她,就是那个狗屁导演!”说着,林森冲摄影棚吐口水。
一溜烟小姑娘,就他一个貌美男人,不点他点谁。
林森之前在酒吧卖酒,没几天被个老男人看上,堵着要他出台。林森躲着,当时还缺钱,跑到火车站给人擦鞋,大冬天脸蛋儿都皴了,都没后悔过。
保安看见地上的口水,举着警棍就冲过来,嚷嚷着:“做什么的!哪个棚的,回来,罚款五十!”
钟在御赶紧拉着林森跑。
林森边跑边笑,跑得岔气,赶紧拉着他摆手,示意跑不动了。大喘两口气,林森又道歉,觉得自己连累了他,他知道钟在御有多喜欢演戏,哪怕知道自己拙劣,也日日拼着。
钟在御不介意:“没关系,你要是敢瞒着我回去,我就不认你了。”
梦没了是小,只要他在惦记,总有办法,家中事大。他现在只想时光倒流,回到他拒绝百鹤之前。
林森去店里上工,钟在御骑车回家,现在他就是一团浆糊,琢磨着缺了个经济来源,接下来该如何维持巨额的医药开支。
浆糊傻乎乎地骑,回家前,没忘记去菜市场买鱼和俩苹果。
“太爷,奶奶呢?”钟在御一进门,太爷爷在客厅里撑着老年人代步器,一步三颤,再抖三抖,哆哆嗦嗦地挪。
他抱着太爷爷亲了一口,撒了个单方面的娇。多年的老年痴呆,而今还懂得吃喝拉撒,活着就是为了替人省心。
太爷爷上辈子一定救过锦鲤,痴呆流浪,抱着年幼的自己,就这都能被奶奶收养。现在奶奶患了抑郁症,家里的劳动力成了自己,他也能靠两肩膀撑起这个家。
两室一厅的老房,两间卧室都小。略大的那间,摆两张单人床,太爷爷和奶奶住一间,相互照应。
钟在御推开门,奶奶坐在床边,不过他天生少点伶俐,笨嘴拙舌,只能甜甜地喊:“奶奶,我可想死你了。”
奶奶瞅孙子一眼,扭过头。最近都不大理人。
钟在御无师自通,上网搜抑郁病人家属心得,知道有事没事要哄,只要在家,就变着法儿的糖衣炮弹。
可惜钟在御像是蹒跚学步的孩子,特笨拙:“奶奶你今天真美,我买了鱼,熬鱼汤喝啊。还有苹果呢,你带太爷洗洗手,我去削皮。”
剖腹、刮鳞,料理好鱼下锅。奶奶还是乐意吃的,带着太爷爷,站在钟在御身后,就等着吃。
“去我买小葱害怕一根人家不卖,结果直接给我了,也不要钱。”钟在御闻着手指,鱼腥味在指甲缝和指纹里藏了个结结实实,他在水流下反复搓着,“早知道就先削了。”
真是的,连这点也做不好。
洗干净苹果,削好,两个老人家一人一个,奶奶牵着太爷爷回房。
钟在御嘴里叼着果皮,掀开锅盖检查鱼汤,热浪浓白,和着没渗入的葱姜辛辣,在睫毛上挂了颗水珠。
吃完苹果皮,钟在御乖乖在沙发上躺着,手机定时,每隔十分钟响一次。他眯起眼,沙发里的每根弹簧都戳着后脊,怎么都比椅子舒服。
一只不大的鱼,成品是三碗汤,伺候好太爷爷和奶奶,钟在御端着最后一碗上楼,敲林家大门。
林森家里还有母亲和弟弟,弟弟在念小学,林母是环卫工人,重病缠身。两家相互照顾,渐渐习惯。
钟在御递出汤碗:“阿姨,我刚熬的鱼汤,你尝尝鲜不鲜。”
至于摄影棚那事,让林森自己说吧。
做菜钟在御只会几道,奶奶手把手教的,但奶奶的手艺,是真的好。林母接过碗,怕他走,抓着他的衣服要他进来,亲切又急:“你哥昨晚带了点橘子,今早想给你家送,敲门你奶奶又不愿意开门。”
奶奶犯病谁都不理,不给人开门是常事,林母不介意。
钟在御揣了一兜砂糖橘回去,自己留了俩,其余搁在饭桌上。回到卧室,床不堪一击,坐上个人摇摇晃晃,躺上去“咯吱咯吱”,被子再囫囵一卷,整个动作激起床板响出了惊涛拍岸。
作者有话要说: 两大戏精终于要走到一起了。
吴窥江日记:我真是受欢迎,闲在家里一天,四个人登门。一心只想小倒霉蛋儿,不知他怎样,听电话里嚣张跋扈,应该挺好,我甚欣慰。
第7章 我的经理
钟在御摸了摸裤兜,里面塞了包烟,鼓鼓囊囊。这烟搁在抽屉里有些日子,一是不舍得用。他年轻大胆,不客气点就是有点傻,但也知道送礼办事。之前还得意洋洋的拒绝百鹤,现在又要厚脸皮地拜托他。
百鹤一见钟在御,就莫名火起,由里到外烤,从外向里烘。对方还是径直冲自己来的,他急得跳脚:“你离我远点!”
钟在御偏要挨着他,嘴里甜着:“爷爷来的早啊。”
百鹤:“……”
“我没你这孙子,你别乱攀亲戚!”百鹤手一滑,出了不该出的牌,正在肉疼。
钟在御以为他是气自己那天的拒绝,掏出烟,笑得更甜更腻:“您抽烟?”
准确地撞枪|口上,百鹤的烟瘾是被硬生生戒掉的,不亚于割肉。他睨着人,底气十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说吧,能成的怎么都成,不能成的怎么都不能成。”
钟在御也肉疼他的烟,悻悻地收回,人家直截了当,他也不拐弯抹角。那天变着法儿地问了一次吴窥江,就够不好意思了:“你那天说的,想要我做全职,我考虑了一下——”
百鹤嗤之以鼻:“来晚了,全职已经雇好了。”
钟在御傻眼:“招全职了,还要我这个兼职干嘛?”
百鹤看钟在御,如看案板上叮肉的苍蝇,还挥手想打,他随口说:“雇两个不行啊。”他琢磨着吴窥江既然没吩咐该怎么做,他也做不了主,“你问问去,老板决定的。”
检票和保洁都只有一个,钟在御怎么想怎么觉得马上要被辞。他这倒霉催的,全叫他赶上,要什么面子啊,都揭不开锅了,恨不得抽自己俩耳光。
钟在御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双脚背叛了他,带着他走向吴窥江的办公室。
有人推门出来,还依依不舍地对屋内的人说:“谢谢哥,哥我一定会成为像你一样伟大的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吴窥江一个字都不想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