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窥吴江
钟在御不陪床时就闷头闷脑地大睡, 以前家里无论什么时候回来都有等他的人,现在一派寂静。
怪谁呢,夜深人静时, 他总是觉得罪责深重。
能去吴窥江那, 钟在御想想便觉得轻松,至少热水莲蓬头水量大, 床也柔软舒适。尤其是吴窥江抱着他睡的时候,有种管它天崩地裂,我翻个身继续睡吧的惬意。
吴窥江还穿着西装,领带松松地搭,正在厨房掀锅盖, 检查钟点工临走前烧的菜质量如何:“我已经提前回来了,没想到你来的比我还早。”
钟在御不想让吴窥江知道是自己想见他, 吞吞吐吐:“我想早点吃饭,我饿了。”
吴窥江边扯领带边走过去:“有点凉了,等会儿热热再吃。”他迫不及待地从口袋中掏出手表,拉过手腕扣上, 捏着钟在御的下巴逼他对视,“我不管你平时和林森怎么胡闹,但你得顾及大人的感受。”
钟在御老老实实地任他揉搓,反驳:“这话听着也不像是大人该说的啊。”
“凡是大人说的都是该说的。”吴窥江永远有理,推搡着进洗手间,“行了,别跟大人扯皮,你扯不过,洗手吃饭。”
两菜一汤,吴窥江炒了盘还算能吃的芥蓝,殷勤盛了汤内容丰富的海参汤。
唯独汤碗钟在御一口没动,吴窥江目带不满,咬着筷子思索他怎么又遭嫌弃?
钟在御嘟嘴:“我喝多少天汤了,喝腻歪了。”
吴窥江拽过碗,郁闷地自己吃了,“你别腻歪我就成。”
不过都是软弹的海参,吃着吃着也挺腻歪的。吴窥江对自己大感失望,他怎么就那么招人烦?他反复琢磨那天窗前说过的话,是哪句导致钟在御的态度急转直下。
吃完饭,钟在御跟奶奶打电话,“是,我是在他家呢……嗯拍得太晚了,明天又要早点走,这边近,不回去了……”
吴窥江自觉收拾厨房,不太自觉地偷听柔声细语的对话,等最后一只碗摆好,咂摸出些不对来。他如热锅上的蚂蚁,等钟在御挂断电话,立即扑上去,就差屁颠屁颠地摇尾巴:“你是不是跟奶奶说我们的关系了?”
这模样太殷切,钟在御想他怎么撞上这货的,抿着唇点头,又说:“是奶奶先发现的,肯定是你来看她那次露馅了!居然还送花!”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吴窥江得寸进尺,趴在沙发上,一只手支着下巴看他,“不过这事是能藏得住的?奶奶没骂你?”
他到是觉得,是钟在御没事总想他,唉声叹气时被奶奶抓了个正着。
钟在御心中涌起冲动,下意识胡编乱造,鼓起腮帮子,做出凶悍样儿:“骂了,当着整个病房的面就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连她乖孙的面儿都不要了……”
他自以为的凶悍,在吴窥江眼里,不过是装虎的幼猫,没开口就露馅。吴窥江这人演技得分时候,现在显然降到零下,噗嗤一声笑了。
钟在御意识到露馅,见他欢天喜地的样儿,狗爪子一伸,作势要挠他痒痒肉,准备玩个火上浇油。
结果吴窥江笑着笑着,趁他不察,把他压在沙发上,呼吸急促,连眼里都泛着憋久了才有的血丝。
大水冲了龙王庙,油浇到自己身上去了!春夏交际,昼长夜短,钟在御想这才几点啊,也太那个啥了吧。
谁料吴窥江鸣锣收兵,竟然站起来,掸掸衬衫领,神秘兮兮地挤眼睛:“走,上去看个东西。”
钟在御如游水中盯饵的鱼,顿时被勾起好奇心
吴窥江带他进了卧室的衣帽间,半跪在地上开保险箱。家里两个保险箱,一个在书房一个在这里,吴窥江输密码时从不避讳他。
“坐。”吴窥江拍拍地面,自己也坐下来,剪裁良好的西装裤衬得大腿的肌肉线条精悍。
书房的保险箱里全是文件,这一个里只有表盒和信封。
吴窥江郑重地打开表盒,里面是张指甲盖大小的记忆卡:“这个是当初拍照片时相机里的卡。”他撇撇嘴,不屑地说,“相机那人不肯卖给我,说是机在人在机毁人亡。”
他欣赏着钟在御脸上目瞪口呆的表情,又拿出牛皮纸信封,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信口朝下,倒出来许多张照片。
钟在御都记不清年份了,但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化妆师挺妖艳却是个地中海,摄影师是两百斤的胖子,热得满脑门汗。当时钟在御刚入行,特别怯懦,对谁都点头哈腰。
摄影师见不惯他这样唯唯诺诺,除了脸蛋能看,和约定差远了,骂骂咧咧地差点不干了。最后没办法,就凶他,等他终于能不苟言笑地板脸。
助理小妹见他帅,热心地搬了张高脚凳给他坐,结果回家后脸和屁股都疼了好几天。
狭窄的空间里只有卧室的余光照明,照得钟在御如受到诱惑,一点点走出阴影的幽灵。
吴窥江说:“我找到他的时候,还留有四十八张。一直藏着掖着,不敢让你知道,说出来恐怕你也不信。我竟然认识你那么久了。”
钟在御惊讶地合不拢嘴:“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吴窥江苦笑:“你演前台那次?大概是吧,其实我去朋友公司帮忙看见你了,在楼下守株待兔,在你面前晃悠了半天。”
钟在御垂着头,露出脖颈不及一握的曲线,害羞地用手指拨拉照片,微翘的睫毛上全是细碎的光斑,呢喃着:“原来你都知道啊。”
吴窥江忽的勾住他的手指,“我一开始也以为是陈卿,所以找到他,见了几面就知道不是。也想找究竟是谁,但他坚持说是他,我也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钟在御反过来死死扣住他的手:“是我。”
“我可以替你正名,总能找到线索。”
钟在御摇摇头,“没意义,都那么久了,再说我也不想。”他游离的目光寻到焦点,牢牢盯着吴窥江,“而且我都把他的角色抢来了,我比他有本事。”
吴窥江捏他的脸蛋:“我赚那么多钱,不能给媳妇花,真不甘心。”
钟在御由他搓扁揉圆:“你给我花了啊,给我买吃的了。”
吴窥江语气崩溃“那算个屁。”
钟在御低头拨拉照片,倏地听他叫自己,抬头一看,浑圆晶亮的眸子微微一滞。
不知不觉间,吴窥江换成了半跪的姿势,无论是晦暗不明的光线,还是从头到脚的利落挺拔,都让他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这只猎豹单手掏出一枚小盒,拇指轻轻一磕,开了,露出一对白金花纹戒指。
钟在御的思绪登时被汹涌潮水席卷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