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九凉
一个五十多岁满面红光的胖女人走过来,把菜单扔在桌上,道:“锅底要几分辣?”
辜骁看了眼心不在焉的卢彦兮,直接做主了:“我们要鸳鸯锅,辣的那一半要微辣。”
胖女人手握着记菜单的圆珠笔,刚想写字,闻言瞬间抬头,脸上多了几分冷淡:“我们重庆没有鸳鸯锅,只有全辣锅,我们店也没有微辣,最少中辣。”
坐都坐下了,没道理再换家店,辜骁只能硬着头皮点了胖女人说的“最少中辣”,等锅底被端上来的时候,胖女人对着辜骁皮笑肉不笑道:“帅锅,不吃辣来什么重庆撒,呵呵。”她的眼底满是鄙夷,一个重庆人的高傲就是这么露骨。
辜骁自小是在甜食堆里长大的,杭州的各色糕点养育了他,他不排斥辣口,可他也招架不住,他见卢彦兮还在望着江面出神,就替他涮了几片羊肉,夹在他碗里,说道:“饿了就先吃饭。”
卢彦兮转回头,似有感慨地说:“重庆的夜景比上海美多了。”
这是他头一次提到自己的背景,辜骁道:“你是上海人?”
卢彦兮夹起他给的羊肉,没深究直接塞进了嘴里,刚想点点头说是,整个人却呆住了,下一秒,他的脸猛地涨红,嘴里的羊肉呕地一下吐在了盘里,疯狂地咳嗽起来,咳得钻到了桌子底下去。
辜骁马上起身过去看他,发现他咳得眼泪汪汪,模样比发情时更为苦楚,惨兮兮地跪趴在椅子面儿上。
“你怎么了?”
“……咳咳!……呕……”卢彦兮缓了好久,舌头都打结了似的,眼中蓄着一池江水,“辣、辣的……好辣……”
辜骁并不知道对方吃不来辣,这下子完了,他倒了杯茶水给卢彦兮,两个人再坐回桌前时,锅已经沸腾了,里面的红辣椒欢天喜地地翻滚,香气扑鼻,但谁也不敢动筷。
“你为什么点全辣锅?”卢彦兮有些埋怨,“我不吃辣的。”
胖女人送来最后一盘菜,正好听见这句话,嘴角勾起一个冷笑:“帅锅,不吃辣滴人参有什么意义呢?”
卢彦兮模仿她的语气,皱着脸道:“美铝,次不来辣没办法啊。”
辜骁头一次见他这种情态,像足了十七八岁的少年,而不是故作老成的大哥,害得他也想插话侃一句:“上海人不吃辣还跑来重庆。”
卢彦兮剜他一眼,回击:“杭州人很会吃辣?”
“不会。”辜骁把毛肚夹进锅里,涮了涮,“但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他把涮好的毛肚泡进了茶杯里,整杯茶从绿变红,牺牲了自己的本色,成全了辜骁的小命。当然即便这样吃,两个外乡人还是吃得满面通红,味觉暂失。
卢彦兮吃完后摸着自己的肚子,虚弱地抱怨:“肚子里……有一团火在烧。”
辜骁付了账,两个人又下楼拦车,眼下已经过了23点,就算回天堂镇,也起码要一个多小时,再说开山道很不安全,因此辜骁对好不容易拦下的的士司机说:“有没有不需要身份证登记的小旅馆?我身份证丢了,明天才能补办。”
司机多收了他钱,发挥热心市民精神,把他俩拉去了江北岸的一处小街巷里,指了指一块闪烁着粉色暧昧气息的灯牌,说:“就这里咯。”
卢彦兮是被辜骁搀下车的,他真的被这顿火锅害惨了,心肝脾肺肾都在烧,但他不能责骂辜骁,对方处处都在为他考虑,关键是自己还白花着别人的钱,但凡有点良心,又怎能以德报怨。
他的信息素浓度忽高忽低,作为他的Alpha,辜骁也很受波动,心中总是莫名升腾起一股怜爱之情,他知道这个Omega情绪不佳,更怕他突然再次爆发情潮,故而搀着他走,用自己的信息素去包裹对方,呵护对方。
这家小旅馆叫做“天天爱宾馆”,光名字就很不入流,但正因如此,辜骁选择它,前台的中年女人在用手机看狗血剧,外放得很响,辜骁叫了她三声,她才注意到柜台前有人,赶忙站了起来。
“两位帅锅,开房啊?”
卢彦兮听她问得直白,竟不自在地撇过脸去。
辜骁掏出自己的证件,一本正经道:“一间标间。”
女人拿起他的证件看了看,惊呼一声,但看见辜骁脸色冷淡,也只好先打开电脑登记:“嗯,辜……辜骁,是吧,辣位帅锅的身份证麻烦也拿给我一下。”
始料未及,辜骁一怔:“两个人都要?”
中年女人听他这么问,就知道其中有猫腻,暧昧一笑:“帅锅,我们也是没得办法,这几天哦每晚都有警察来突击查房,被抓到我们是要罚款的嘞。”
辜骁失算了,问道:“警察为什么天天来?”
女人翻了个白眼,也很无奈:“你是不晓得嘞,这几天整个重庆都在找一批毒贩,说是藏在市区里,搞得人心惶惶的。警察要求每家宾馆都实名制登记,不然被抓到就重罚。我看我店里的客人都是良民,怎么会是什么黑社会莲花帮的呢……”
“莲花帮?”
“对咯,新闻里说的撒,什么身上有莲花文身,叫大家看见可疑的人要积极举报,笑死嘞,我反正只见过文老虎的……”
莲花?文身?
辜骁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动声色地微微侧首,他看见卢彦兮也故作轻松地垂着眸,但他吞咽口水的喉结,出卖了他。
第二十四章
去还是留,这是一个问题。
在臭气萦绕的狭小空间里,卢彦兮透过洗手台上那污迹斑斑的镜子,看到一张眼角暗红面色发青的倦容,他已经在天天爱宾馆一楼的男厕里待了十分钟有余,忍着腹中的一团辣火,踌躇难决。
就在方才,宾馆前台的中年女人绘声绘色地讲起重庆一桩特大的贩毒案,讲到警察突袭查房,讲到毒贩文身奇特,还讲到……卢彦兮记不清了,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突然磕巴地问厕所在哪儿,女人为他指了个方向,他步子虚浮地飘进了这个臭气熏天的小屋。
然而再待下去,他还没被警察抓住,就可能因这浓厚的氨气味儿栽倒在肮脏不堪的蹲坑旁。于是他拧开水龙头仔细地冲洗了一遍自己的手,心里默念数字,做了全套的七步洗手法,他的指缝间有液体干涸的硬块,就像一块结痂,紧绷地附着着。这是他的东西还是辜骁的东西,分不清了。
短短一天内,他连续挨了三颗苦涩的子弹,他失去了奔跑的力气。
找到洪钟寺的住持是件易事,但卢彦兮却发现对方的容貌比之数年前竟年轻了几十岁,若不是时光倒流,那就是可笑的同名同姓。
他都跟辜骁告别了,还能腆着脸找回去吗?那势必不能。他在洪钟寺内如野鬼孤魂般游荡,他身无分文该何去何从,这个世纪难题仅在十几分钟后老天爷就给出答案:去一间禅房。
如果不进去,卢彦兮极有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独自扭曲翻滚在洪钟寺的后院里,任过路的游客观赏,噢,一个Omega当众发情了。那时的他缩在禅房的一角,被可怖的情欲侵袭,又难耐又绝望,他用脑袋哐哐撞着墙壁,不至于撞成脑震荡,却也是一种自残式的清醒剂。
卢彦兮孤独地散布着求爱的信息素,他渴求一位Alpha来回应他,可迟迟没有盖世英雄降临,他的心像被狠狠挖掉一块,但他的股下开始泛滥成灾。
操我、操我、操我……卢彦兮的大脑里只装得下这两个字,极其简单,却是好似他此生的终极心愿。他深埋了十年的本能,终于像一座休眠百年的活火山,突然喷发了,淫水就跟岩浆一样,又多又热,流得满裤子都是。
在洪钟寺的禅房里,他终于明白了Omega的本能的不可违抗性,太可怕、太可怕了。那条无形的锁链,已经慢慢攀爬到大腿上,企图将自己的脚步锁住,将一颗向往自由的心囚禁在欲望的深渊里。
所以,我不能被抓住,一定不能。
卢彦兮一把拧紧水龙头,推门走了出去,他做好了决定,他要走,他得拉着辜骁离开。然而当他重新回到前台处时,辜骁并不在,看剧的中年女人也继续开着嘈杂的外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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