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尘夜
包得利苦着张脸,开着车说:“我怎么能不知道,我要是不是早就察觉不对,提前辞职了,我搞不好也得死在那场大火里了。”
梁舟说:“你说市一的大火有蹊跷?而且你知道市一会出事?”
包得利说:“先生,你真的别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能说这件事很危险,你也别随便沾手了,你看你朋友不就不见了吗?难道你也想自己这样?”
梁舟说:“不是说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吗,咱们又没做什么坏事,还不带人议论一下了?”
包得利说:“祖宗哎,我要不是认识个大师,当初预言我有血光之灾让我早早躲了出去,这会儿坟头草都得有三尺高了。”
梁舟说:“你的意思是,当时你之所以会辞职是因为有人提醒了你?”
包得利苦哈哈地说:“是啊,我真庆幸自己当时听了话,我辞职以后跑去外省市躲了十多年,也就是前两年才刚刚回到本地。”
梁舟说:“你那个大师叫什么,在哪儿能找到,他当初是跟你怎么说的。”
包得利说:“大师就是大师,姓甚名谁都不重要,这是他本人说的。我也不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他,我有一回跟他在街上偶遇,他就说我最近会有一次大劫,让我马上离职去外地避个十多年才能回来,我一开始差点不信,还好后来还是信了。”
梁舟说:“你为什么后来又信了?”
包得利说:“我……我……我在医院里看……看到了万红英。”包得利说到这里简直人都要崩溃了,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直在发抖,梁舟真担心他会一爪子把车子打到灯柱上去。还好包得利还知道轻重。
包得利说:“万红英……是个死人啊!”他说,“当初搜救队送过来的时候,她的脸都烂了一半了,没有一点生命体征,谁想到送到太平间,到了半夜又自己活过来了!”包得利停下车子,惊慌地喘着气说,“她根本不可能活着的,就算没有那次山难她也活不了多久了,刘医生说她得了胰腺癌晚期啊,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的!”
梁舟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直到被包得利请下车,看着他吓得连车费都没要就仓皇逃窜的样子都还没回过神来。老贾说邓鸿照在得奖之前曾经频繁出入各大医院肿瘤科,拿着一张片子一份报告到处寻访名医,片子属于一个年纪不大的绝症女患者,而包得利则说万红英得了胰腺癌晚期,根本活不了多久,甚至连送过来的时候她就应该是死的。
一条条线索在梁舟脑子里盘旋不止,渐渐地似乎整理出来了一个雏形。邓鸿照,宁家村,山神,守山人……最后汇聚成了那四个字:死而复生!
第38章 老影帝
袅袅青烟中, 邓鸿照盘膝而坐, 默默等待面前屏风后的人给他新的指点。
一名小童从屏风后绕出,将一个崭新的红布包交到邓鸿照手中道:“邓先生请拿好, 我家上师说了, 最迟再过两个月, 一切就都结束了。”说着,又取了一盏清水, 用杨柳枝蘸了, 轻轻拍打在邓鸿照头上、身上。
邓鸿照乖乖地跪倒在地,任由那些清水洒落, 然后毕恭毕敬地合十谢礼道:“多谢仙师指点, 来日夙愿得偿, 邓鸿照必定备下厚礼酬谢仙师。”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放到小童托着的红绸垫底的托盘上,然后再度合十谢了谢,这才转身离开了。
助理小张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换掉, 一看邓鸿照出来, 赶紧发动车子迎上前去。邓鸿照一坐上车, 他便问道:“邓先生,事情还办得顺利吗?”
邓鸿照淡淡看了他一眼,年轻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赶紧闭了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邓鸿照说:“先开车回去吧。”
小张说:“是回春萝山庄吗?”
邓鸿照说:“嗯。”然后便不再开口。
到了庄园门口,邓鸿照便打发了小张自己回去, 然后沿着空旷的道路慢慢往里走。惊蛰过后,空气里便有了春天的味道,虽然气温还没回升,但是就连风都显得柔软多情起来。邓鸿照一路走到了后院,打开花房的门走了进去。
那一晚梁舟来过之后,花房里似乎就没有人来打理过,以至于现在整座花房都还是那副狼藉遍地的样子,但是邓鸿照竟然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他似乎已经十分习惯,去取了一柄扫帚,挽起袖子,一边走就一边扫起来。
花房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植物,看起来简直像一间小小的植物园,姹紫嫣红,绿意葱茏,本该充满生机,然而不知为何,此处却弥漫着一股熟烂的死气。如果梁舟此时在这儿,一定会辨认出这就是那晚他闻到的那股水果熟透了的腐烂味道。而在花房的正中,有个女人正坐在花架上发呆。这女人生得跟假邓夫人很像,但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假邓夫人美得略浓艳一些,并且更有灵气,这个女人跟她相比是要逊色几分的。她穿着一件藕粉色的丝绸长裙,上半部分看起来是无比正常的人的样子,但是叫人吃惊的是,那漂亮的长裙底下露出的却不是一双脚,而是一截遒曲的树干,而那树干就深深地扎在花房底层铺着的土中。
邓鸿照走过去,放下扫帚,轻轻在女人额头上亲了一下,说:“红英,我回来了。”
阳光之下,女人茫然地望着远方,像是完全没有听到邓鸿照的话似的,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邓鸿照有些失望地直起身来看了女人半晌,随后道:“没关系,你会好起来的。”
“真的?”
耳边传来了女人柔柔的嗓音,邓鸿照不由一愣,瞬间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情,他抓着女人的肩膀说:“红英,你醒了?”然而对上的却还是一张茫然的脸孔。
身后传来了轻笑声,邓鸿照瞬间明白过来,他愤怒地转过身去,果然看到桃夭正坐在轮椅上,在花房门口笑吟吟地望着他:“鸿照,我真的会好起来吗?你是不是骗我呀?”她学着万红英的口气说着话,把邓鸿照气得胸口起伏不停,可随后又像是觉得挺没意思似地摇了摇头道,“想不到咱们邓大影帝还真是个痴情种子。”
邓鸿照用力深吸了几口气,才放平了语调道:“你回来了?”
桃夭说:“我早就回来了,只不过你没发现罢了。”
邓鸿照走到桃夭跟前,毫不犹豫地蹲下身说:“累不累,要不要我给你按一下?”说着就伸手去替桃夭捶腿揉肩。桃夭没有阻止他,她看着邓鸿照做小伏低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一片淡然,她道:“听说你今天下午出去了一趟?”
邓鸿照的手微微停了一下,而后道:“是啊,老孙不是有部新戏要拍么,想让我投点钱,所以跟他到临水茶庄谈了会。”邓鸿照非常知道桃夭有多大的本事,但是他更相信自己不会露馅,一来是因为他下午的确只去了临水山庄跟老孙谈了生意,但是仙师也在临水山庄,另外则是因为他相信仙师说了不会被发现就一定不会被发现。
桃夭说:“老孙?他又要捣鼓什么新实验作品了,你跟着他都投了几部戏了,赔得多赚得少,这回可得慎重点。”
邓鸿照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孙当年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过我,人不能忘恩负义,这笔人情债我总要还,横竖也就是点小钱罢了。”
桃夭玩味地道:“也是,人不能忘恩负义,你倒是个记恩的。”
邓鸿照表情微微一变,像是被刺了一下,但是很快调整过来,他停下手,将脑袋枕在桃夭的膝头说:“我已经知错了,你就原谅我吧。再怎么说,我与她也曾经夫妻一场,总不好看着她这么受苦。我要是心如铁石,你又怎么会看上我呢?”
桃夭笑着道:“倒也是。”她一挥手,一阵香风吹过,原本木然不动的万红英眨了眨眼睛,慢慢地似是从梦中惊醒。她看到邓鸿照后的第一反应却是惊慌地大叫起来:“啊啊啊……走!走!不要靠近我!你这个恶鬼,啊啊啊……”桃夭再度一弹指,万红英便昏昏睡了过去。
邓鸿照情绪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桃夭说:“好了,看够了吧,我有点累了,该送我回去了。”邓鸿照勉强收回目光,同时压下了自己眼底一闪而过的对桃夭的厌恶,装出感恩戴德的样子说:“好,我们回去。对了,你渴不渴,今天在茶庄我弄了点好的茶叶,一会泡给你喝。”
桃夭看着邓鸿照,过了一会点点头:“好啊。”她说,“上次你带回来的茶也挺好喝的。”
邓鸿照松了口气说:“这次比上次的更好。”他想着,是啊,好得不得了,很快,你就知道厉害了。
***
梁舟站在穿心山景区的门口望着不远处的巍巍高山。门口检票处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岗亭,负责检票的大妈正在那儿打哈欠兼打毛衣,显然早已习惯了少有游客的现状。
梁舟走过去,她便懒懒地抬起头来说:“成人门票六十一张。”
梁舟毫不犹豫地伸手进口袋,然后掏出了一张……导游证。
大妈的脸上明显写着“卧槽”两字,然后挥挥手说:“进去进去。”
梁舟笑嘻嘻地道了谢,便大踏步地走进了景区。梁舟这种省钱小能手进景点又怎么会付钱呢,他自然是早早地就考出了导游证,这次就派上了用场。
穿心山是一座北西南走向的山脉,共有三座山峰,一北一南间有一道狭长的河流,将两座山峰连接在一起,从上空俯瞰下去恰似一张弯弓的弓体和弦,另外一种说法则是穿心山三峰是龙形,那条河流是被穿心而过的龙气泄流的途径。二十二年前,邓鸿照夫妇是在西峰露营被泥石流带走,又在北峰谷底被发现的。梁舟这次就计划把这几个地方都跑一跑。
为了防止自己也走丢,梁舟在进山之前就抄录了景点管理处和当地派出所的联系电话,仔细研究了地图,甚至还给自己住的旅馆前台留了话,说要是自己超过两天没有回来请他们毫不迟疑地报警。旅馆前台大概也已经习惯了穿心山老走丢人的事,表示不就是报警吗,这项业务他们十分熟练,还顺道给梁舟推荐了当地一座庙宇某位住持开光的护身符,据说带上以后走丢的概率会低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