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策
他好像对于庆阿叔的死没有丝毫意外一样,站起来之后,把周围的人看了一眼,在看到陈阳的时候,那双眼白多过眼黑的三角眼,立刻盯紧了他,好像要把陈阳身上的骨头都给钉穿一样。
陈阳拿出打火机,点了根烟,抽了一口,然后带着点笑容冲着东老先点了点头,东老先黄皮瘦脸,黑黄黑黄的,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目光尖利如刀,转过脸,让身边人把尸体抬回庆阿叔家,把他家里人喊回来,准备见过亲人最后一面之后,就收敛入棺。
接下来的事,陈阳没有参与,他也不想再看这个热闹。
人既已死,万事皆消,现在也不兴挫骨扬灰这套,他也不屑于去用庆阿叔家里人的哭号和悲痛,当做仇恨难消的附带品。
陈阳打了个电话给魏时,知道他人在魏庄之后,跟他说了一声,就坐车往魏庄来了,过了不到两个小时,他就到了那个小卫生所,见了魏时,把那个作业本交给了他。
魏时拿着那个作业本,翻看了一遍,在看某些条目的时候还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才把作业本合上,“事情不简单哪。”他感叹着,“你看,你这个庆阿叔这十几二十年做的事,看似东一件西一件的,但是每一件都有其目的。只是有一些我们已经知道了,有一些我们却还是一无所知。”
陈阳坐在旁边,应了一声。
庆阿叔有什么目的被什么人指使,他并不是很感兴趣,也没想过要去寻根究底,毕竟那些事跟他关系并不是很大,他跟庆阿叔的恩怨已经了了,至于庆阿叔是从哪儿得来的能力,知道的办法,其实并不重要。
正如一个凶杀案,要枪毙的只会是那个亲自动手杀人的,而不会是他手里的凶器。
他之所以把那个作业本交给魏时,只是听魏时提起过他跟魏宁遇到过那些古怪事,给朋友帮个忙的想法。
魏时还在那儿想事,他先是打电话给魏宁。“阿宁,我找到那个在小洞城给张英芳下咒的外地人了,你绝对想不到他是谁?”魏时一脸神秘兮兮地跟魏宁在那讲电话。
不知道魏宁在那边说了什么,魏时一脸不爽地骂了一句,“我草,又说我装神棍,那我不给你说了……早说嘛……好了,我告诉你,就是跟你在富民大厦那个事里见过的那个跟罗世文狼狈为奸勾搭在一起的人!”
魏时抱着电话,继续说,“你以前不也说那个人的声音你觉得很耳熟吗?你没记错,你确实是见过这个人,他就是东老先那个道师班子里的,叫陈国庆,不过他今天死了……怎么死的……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这边陈阳却觉得自己身体有点不太舒服了起来。
他忍得额头上豆大的汗水不停地淌下来,肚子里好像抱着团冰块一样,尖尖的冰锥子扎着他的内脏,痛的人都要翻搅起来,他扣着桌子沿,”魏时,你帮我看一下,他又出鬼了。”
魏时看他脸色不对,赶紧把电话挂了,一时手忙脚乱的,先把脉,把完了之后,又看面相,看完了之后,又让陈阳吐舌头,种种不一而足。
陈阳痛得脸色青白,汗水顺着脊梁骨往下淌,把整个后背都给打湿了。
魏时从里屋找了个土黄色根块塞到陈阳嘴里,让他吞下去,又在他肚子上扎了两针,看着陈阳身上痉挛的情况有所好转了之后,才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好了哈,暂时缓下来了。”
陈阳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这是死过去又活过来了一回。
他用手擦了把脸上的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时摇了下头,脸上也有点不解,他拿出一摞线装本,平装本的书籍,一本本地翻看起来,边翻边抓着自己的下巴,“我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理来说,吃了我的药,你平时也没犯什么忌讳的话,不会出什么问题。你刚才那情况,明显是你身上的阴胎不稳,他出于本能在吸取你身上的阳气和精气自保。”
他把那些书翻来翻去,“像你这种情况太少见了,书里面也只有一两个地方提到过几句,都不详细,我给你开药都是斟酌着开,就怕有什么不对。”
陈阳听了,也只能说一句“倒霉”,前事刚解决,后事就来了。
魏时突然把书丢开,“你这两天是不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陈阳想了一下,他这两天遇到的事,基本上都已经跟魏时说了一遍,要说还有什么地方漏了的话,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确实有一件事他忘了说了,就是庆阿叔用那个恶灵给他下死咒的事,于是,陈阳把下咒这件事说了出来。
魏时狠狠一拍桌子,兴奋地说,“就是这个,就是这个!那个咒坏了你身上的阴阳平衡,让那个阴胎不稳,陈哥,你等着,我现在就去问我师父该怎么做。”
等他问到了解决办法,陈阳已经痛过了第二回。
魏时坐在奄奄一息的陈阳身边,跟他说,“我师父说了,你这种情况,除非在个阴气重的地方养着,直到阴胎出世,才能保住性命,在这段时间,你不能离开那里一步。另外,也不能出门,不能晒太阳,不能沾荤腥.”
陈阳有气无力地抬了下眼皮,“那还等什么,哪里阴气重我就往哪儿待着去。”
魏时笑了起来,清秀的脸立刻神采飞扬起来,只不过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揶揄,他嬉皮笑脸地跟陈阳说,“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地方,走,我带你去。”
魏时带陈阳去的地方,就是他们魏庄的坟地,在坟地边上有间屋子,也就是当日魏宁结阴婚时,给魏惜守夜的地方,这地方一般没有人来,除非魏庄有人去世,或清明过年上坟的时候,很安静,不怕人打扰,而且离魏庄也近,有什么事,喊一声就到,生活也便利。
那个屋子连张床都没有,陈阳跟魏时两个人只好现做了一张简陋的木床,从山下背了几张木板用两张长凳子一架,再在上面铺了一床棕垫,一床席子,就成了。
反正都是大男人,也不在意这些,能躺下人就行。
两个人还在屋外面打了个灶,柴米油盐这些东西都由山下带了足够三天的分量上来,魏时笑着说,“等到了时间,你吃完了这些,我再送上来,放心,饿不死你。”
陈阳搬着石头,边垒灶台边回答他,“那是,小的就等大爷的接济了。”
魏时一拍胸口,“没问题,看大爷我的。跟着我,有肉吃。”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赶在太阳下山前,终于收拾好了。
屋子里添了一张木床,一把椅子,外面多了一个灶台,魏时还拿了几个白纸灯笼加上一大把蜡烛过来当照明用的东西。陈阳本来是不想用这个白纸灯笼的,看上去白惨惨的,就算没什么鬼都会被它引出一堆鬼,魏时却死活不同意,他说在这山上,必须得用这个白纸灯笼,这也是魏庄的规矩。
陈阳冲口就骂了一句,“你们魏庄的规矩关我屁事。”
话才出口,魏时立刻贱着脸凑过来,笑嘻嘻地跟陈阳说,“阳弟弟,你不会忘了你现在也算半个魏庄人了吧?你好歹也跟我们魏庄的男人结了阴婚,别把阴婚不当婚。”魏时拖长了声音,喊出最后一句话。
陈阳听得脸一黑,抓着魏时的肩,狠狠地给了他一拐子,痛得魏时大叫出声。
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魏时就下山去了,坟山上就剩下了陈阳一个人,他拿出椅子,坐在屋前那块坪地上,看着夕阳西下,晚霞漫天,直到暮霭沉沉,夜色渐浓,冷风吹起之时,才回到了屋里。
孤灯冷室,从未有过的寂寥。
陈阳有点不习惯这种过于安静的氛围,觉得那种故事书里说人归隐山林,逍遥度日什么的都是骗人的,连个打牌的人都找不到,待久了,除了变成野人之外,想不出还会有什么结果。
他玩了一会儿手机,把手机的电池用得只剩下一个电之后,终于罢了手,才第一天,这日子真是难过,陈阳把手机一丢,躺在床上,挂在墙上的那个白纸灯笼被不知道从哪儿吹来的风弄得摇摇晃晃地,连带着里面的灯光,都是明明灭灭的,投在墙上,留下一重又一重的阴影。
陈阳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突然,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刚才好像有个影子在窗外一闪而过,陈阳摸出那把他一直随身带着的瑞士军刀,沿着墙,慢慢往窗户边走过去。
等走到窗户边,他等了一会儿,外面没有一点动静。
陈阳皱紧了眉头,他不可能看错,这么多年在外面独自打拼,他的警觉性比一般人高得多,周围只要有一点异动,最先察觉的那个人,一定是他,错觉或眼花这种也许在其他人身上经常会出现的情况,不可能会出现在他身上,对自己,陈阳从不怀疑。
陈阳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确定,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走了。
他抓着刀子,又躺回了床上,刚开始放松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没想到这荒郊野地的,还会有跟他一样的人,而且还是个躲躲闪闪,鬼鬼祟祟的,一般这种情况,非奸即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