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偶然记得
翟夫人后退几步:“派兵?皇帝真的会让人去永琛吗?当年如果不是先帝把永琛送到这里,说不定他早就被人害死了,皇帝要是真的爱护永琛,根本就不会让永琛去南烈。”
翟湮寂说:“母亲,是永琛自己要去打南烈的……”他抿抿嘴:“是孩儿同意他去的,跟皇帝没关系。”
翟夫人摇摇头,垂泪道:“你如今已经跟皇帝一心了?那么皇帝要是不救永琛你也不会救了?皇帝他就算派翟慕白去,也不会救出永琛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在意他的死活!甚至觉得他活着就是王位的威胁,他死了说不定皇帝更开心,到时候还会冠冕堂皇地说为了国家大业连弟弟都舍弃了,全国的人都会高呼万岁,谁去在乎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呢?”
她心死一般,猛然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我们王氏一族算是灭了,灭了,父亲,母亲,不孝女这就来了!”
翟湮寂连忙挡在她身前,翟夫人下了死劲儿,饶是翟湮寂也被她撞的弯下了腰,他慌忙抱住翟夫人:“母亲,别这样,我答应你,我去救永琛,我亲自带兵去救他,有我在,不会有人敢动他,母亲……”
翟夫人失神了一会,突然趴在儿子怀里哭:“湮寂……是母亲不好……母亲让你这么为难,可是儿子,母亲如今只能依靠着你……你父亲跟我一向是形同陌路,母亲的娘家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母亲只有你和永琛了……”
翟湮寂的眼泪也滚出来:“我知道……孩儿都知道……不要哭了,孩儿一定……一定会去的……”
没多久,丞相也回来了,翟夫人已经睡着了,翟湮寂跟他去了书房,丞相听完了他的话,微微皱起眉说:“你如今身为皇后,怎么能轻易出征?”
翟湮寂说:“孩儿想去,孩儿会很快回来的。请父亲一定成全。”
翟穆白说:“我带你攻打过南烈,你应当知晓那里的环境地貌,况且对方还有人质在手,这场仗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翟湮寂说:“孩儿知道,父亲放心,孩儿有十足的把握,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翟穆白说:“皇帝也不会同意的。”
说到皇帝,翟湮寂心口也是一疼,但是这不仅是为了救戚永琛,更是为了皇帝,为了元都平定战乱,国家又刚刚因为内忧彻洗了朝中的大臣,兵部牵连人数太多,损兵折将在所难免,而剩下为数不多有打仗经验的大将又被困南烈,此番征战,元都还不知道要怎么经历浩劫,他是皇后,绝不能坐视不管,丞相已经不年轻又是坐镇元都之人,不到迫不得已是不能动的,夏涌铭等小将又从来没有去过南烈,翟湮寂知道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他知皇帝舍不得他,一战便要分开数月,他又怎么舍得他,只是他们是帝王帝后,不能将私情放在国家大义之上。
翟慕白听闻儿子的一番话,抬头看看墙上的弓箭,许久才说:“你已经长大了,罢了,既然如此我也同意你去。”
翟湮寂意外的抬起头:“父亲?”
翟穆白说:“就算撇开国家大义不说,你跟皇帝是不可能一辈子这样下去的,他是皇帝,他有皇位需要人继承,我知道你们两个……但是皇帝迟早要纳皇妃的,既然如此,你不在的这一段,便让皇帝收心,寻觅个好姑娘,收房吧。”
第七十五章
正宫的正殿中,戚沐倾听完皇后自请出征的话后,抬手把茶盏放在桌上,语气决绝地说:“不行。”
梁婵月见他脸色不好,连忙带着人告退,心说怕是又要不太平。
翟湮寂从相府回来后,不知为何眼中就多了一份落寞,他早知皇帝不会同意,只低声劝说:“臣知道有些不妥,但是事关元都大业,还请陛下以大局为重,臣一定鞠躬尽瘁,早日攻克南烈。”
戚沐倾说:“湮寂,我跟相父商量过了,南烈这么点地方,不可能困下三十万大军,要么就是那边的诡计,要么就是他们真的请到了什么能人异士。这些人在边疆并不少见,别说边疆,在元都,不是也有柳树成精吗?你不要轻举妄动。”
翟湮寂说:“臣知道,但是如今满朝文武,和南烈交过手的将领只剩下臣一个,况且如今琛王和元都的几员大将都被关在那,多耽误一天就危险一天,还有臣的母亲,陛下也见到了,她整日以泪洗面,不吃不喝,这样下去实在太危险了。”
戚沐倾说:“皇后出征,非得是威胁到国之存亡之际才可行,你贸然行动,国内引起轩然大波不说,你让我如何放心的下?”
翟湮寂说:“臣会很快回来的,臣跟小夏碰过了,兵部已经准备好了人马,只要陛下同意,臣就可以即可动身,区区南烈,臣数月便可攻破。”
戚沐倾听得更加怒从心起:“你还跟夏涌铭碰过了?谁准你去的?不用说了,我说不行就不行,这是打仗,万一真的是南烈有什么妖术,你有危险怎么办?三十万大军都困住了,若是连你一起困住了,你让我怎么办?湮寂,你为什么非要亲自去不可?你要是不放心别人,我就派丞相手下的将领去,相府的人你总信得过吧?”
翟湮寂干脆站起身,行大礼跪倒在地上:“陛下,臣就这么一个请求,请陛下成全。”
戚沐倾被他气得站起来:“翟湮寂!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怕我不救他是不是?你怕我会趁机置他于死地是不是?我早就告诉你,他根本就不是皇室血脉,就算是这样,你何时见我为难过他?你给我起来!”
翟湮寂垂着头,也不争辩,依旧是那句话:“请陛下成全。”
戚沐倾伸手去拽他,拽了几次他都纹丝不动。
皇帝的火气直冲天灵盖:“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要是不答应呢?你就在这一直跪着?”
翟湮寂说:“是。”
这个拧种。
皇帝气的在屋里转了两个来回:“好啊,你就这么巴不得去南烈找他是吧?你要跪着就跪着,跪死在这里,我也不会让你去的!你休想跟他走!”
皇帝气冲冲地甩手回到了寝宫,黄门官和梁婵月在门口对视一下,彼此都叹了口气,各自去劝慰主子。这几日帝后因为这件事没少生气,感情怕是多少也受损,黄门官走上前对着梁婵月耳语:“皇后真是个倔强的性子,之前看着他顺应丞相嫁到宫里,看着多顺从守矩,结果到了陛下这儿怎么这样不变通?”
梁婵月不客气地回敬:“那也是陛下惯出来的,皇帝都没说什么,有你什么事,管好你的主子才是真的。”
黄门官瞧见皇帝在寝室生闷气,也不敢上去触他霉头,可是瞧着他这副模样又觉得有点可怜,堂堂元都帝王,好不容易执掌了天下大权,却让老婆气得睡不着觉,他又料想帝后都年轻,彼此又是初次交付真心,不懂得如何维系倒也正常,不如他上去指点一二,也好多一个坐在床上生闷气,一个跪在大厅里遭罪。
他摆手让左右的内侍都下去,走到皇帝旁边:“陛下。”
皇帝舍不得骂皇后,骂他还是很痛快的:“滚出去!”
黄门官说:“陛下您这样动气,容易伤身啊,也伤感情,这旁观者清,臣侍奉您这么久了,谁对您好,臣一眼就看的透明,皇后殿下那心跟青鸾池的温泉一样的清澈,他满心里装的都是您啊。”
梁婵月捧着个软垫进来,对依然挺直着腰板跪在地上的皇后说:“殿下,眼看入秋了,这大殿的青砖阴凉,可不能久跪,小臣给您拿来了个垫子,您垫一下?”
皇后充耳不闻,依旧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梁婵月叹息一声:“您这是何苦呢?陛下他不准您去,还不是担心您?小臣看得真真的,皇帝真是把您放在了心尖上。他怕您征战在外,遭罪受苦啊。”
翟湮寂依然不出声,嘴唇抿得白白的,看着就让人心疼,梁婵月遣散宫人将正厅里的门窗都关好,叹息道:“殿下,臣知道您英勇善战,此次出征必定大捷,为元都立下汗马功劳。可您毕竟也是皇后,这去边关征战少则数月多则几年都是平常,您跟陛下成婚刚满一年,您这时候走,又一去那么长时间,后宫空着……难道要让陛下独守空房么?”
翟湮寂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跪到后半夜,翟湮寂的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地砖的阴冷完全渗入他的膝盖,好在他少时多吃苦,虽然难受但是也能挨得住,他忍着不去看寝室的方向,陛下的感觉他岂会不知,只是若是让他留下看到皇帝纳妾,怕是痛苦更深,他想到他们两个一起坐在屋顶看苍茫大地,一起躺在青鸾池的泉水中看星空,想到皇帝对他说的话,心口中涌起一阵酸楚。梁婵月叫人把屋子点亮,劝不动皇后,她只能默默地陪在一边。
天蒙蒙发白的时候,皇帝才从寝室走出来,他合着衣服,看来是一夜未睡,梁婵月连忙给他请安,他也没做声,只走出来看着翟湮寂跪得比直的身影:“还是要去?”
翟湮寂低头:“是。”
皇帝被他气得转头去了尚书房,再也没进正宫。
自成婚起,他们两个还没有分房睡过,纵然开始各自固守一方,也总在一间寝室中,坦白心思后,就算皇帝纳了妃子,也都会回正宫睡到他身边,这次怕是真的生气了。翟湮寂低下头,心口一阵阵的抽搐,他想到父亲的话,又觉得这些是迟早的事情,与其要他面对,倒还不如去救永琛。他是真的担心永琛,也是真的相信皇帝,他不知要怎么跟皇帝解释,只能独自默默承受这份委屈。
跪倒第二天的下午,滴水未进的皇后嘴唇都干裂了,他倔强,别人罚跪至少还偷偷睡一会,他却绷直了身子,睁着眼睛一点也不肯偷懒,梁婵月端来的食物和水他一点不肯沾,倒把梁大人急的嘴角都冒了泡,撞见一样急的火烧眉毛的黄门官,原来皇帝也是气得不吃不喝。这还不算,皇帝一夜未眠,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早朝,皇后不在,丞相竟然也反水,上奏恳请皇后出战,如今丞相便是群臣的风向标,众官员口径一致求皇帝准奏皇后挂帅杀敌,皇帝气得摔了奏折,大臣们吓得胆战心惊,噼里啪啦的跪了一地,皇帝理也没理,就拂袖而去。
待到第三天,梁婵月眼泪都要流干了,皇后倒像是那金玉堆砌的麒麟雕塑一样,尽管满面憔悴,却一动不动。皇帝人在尚书房,面对着奏折,一个字都看不下去,皇后不吃不喝,他也寝食难安。翟湮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跟谁较劲,只是他一想到戚沐倾会跟别人相好,心口就抽搐得厉害,他死都不想看到那个场面,又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样跪着,倒是还好受些。他不知道怎么跟皇帝开口,况且,他真的惹皇帝生气了,他都不肯来看一看他。翟湮寂正想着,黄门官一路小跑着到了正宫大殿,喘着粗气替皇帝传了话:“皇后,快起来吧我的殿下哎,皇帝点头了,他让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