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楼不危
程嘉言揉了揉眼睛,看着于管家,问他:“真的吗?”
于管家点点头,说:“真的,他现在飞机上,不方便接电话。”
程嘉言对于管家的话将信将疑,可他年纪小,精力有限,实在熬不住困意,被于管家放到床上后没过一会儿眼皮就耷拉了下去,进入到睡梦当中,在梦境中,他带领着怪物大军四处去搜寻程郁的身影,可怎么找也找不到。
盛柏年同样深处在梦中,梦里是无边无际的海洋,无数长相怪异的生物围绕在他的四周,它们以人类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互相交流,可盛柏年却听得懂它们在说些什么。
这一幕好似在他更深层的记忆中出现过,可是任凭他搜遍自己所有的记忆,都找不到它。
他看到一个身影在渐渐下沉,盛柏年的身体比他的思想更快了一步,他冲过去,将人抱在自己的怀中,低头一看,才发现人是程郁。
他的脸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浑身冰冷,好像已经死去多年。
盛柏年头痛欲裂,一时间竟是分不清眼前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晨曦的光洒满他目之所及的每一寸土地,头顶这片湛蓝的天空映入他的眼中,盛柏年神情有些恍惚。
海浪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他放眼望去,高楼耸立的城市隐藏在氤氲的雾气后面,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几只海鸥匆匆飞过。
他此时正在一座孤岛上面。
盛柏年莫名想起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他是自己来到这里的吗?倒也不是不可能,之前他和程郁睡在一起的时候,就常常会梦游。
盛柏年按着自己的额角,自己的精神果然出了问题吧,他轻叹一口子,然后转过身,随即他怔在原地,整个人好似在一瞬间被冰封。
程郁就在他不远的地方,胸口插了一把匕首,鲜血染透的衣服被海水浸泡的许久,成了浅粉色。
盛柏年身体僵硬,止不住地颤抖,踉跄着向程郁走过去。
他不断地安慰自己眼前这一切或许也只是他的一场梦。
还有比这更可怕的梦境吗?
第75章
盛柏年像是成为一具被人操控者的木偶, 手脚僵硬地来到程郁的身边,他跪下身,颤抖着手将手指放到程郁鼻子的下方。
他听不到他的心跳, 也感受不到他的呼吸。
他就像是一个早已死去多时的人,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 被烈日曝晒,被雨水冲洗。
如果他没有来到这里, 他是不是要一直一个人待在这里, 不会被人发现,不会被人打扰, 然后慢慢腐烂, 或许这孤岛上还有野兽, 会将他一点点吞噬。
无数血腥的画面在盛柏年的眼前来回闪现,那些血浆铺成一片鲜红,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将他冻成一座永远不会融化的冰雕。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五官渐渐扭曲不受控制,甚至不能做出正常的表情来,别人看来一定是非常的滑稽可笑, 可是他也无暇去顾及。
很久以后, 盛柏年似乎已经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他抬起头,把眼前这个人又打量了一遍,而后近乎麻木地抬起手, 将程郁胸口上的那只匕首拔了下来,鲜血好像在过去的那段时间都已经流尽了,只有一点刺眼的红色, 再一次让盛柏年心跳几近停滞。
他把程郁抱在怀里,闭上眼睛,期盼着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程郁已经醒过来,身上不带半点伤,对他说刚才都是吓他的。
然而他重复了几次,眼前的一切并没有任何的改变。
程郁的身体依旧冰冷,脸色惨白,他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了。
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总是这样?
那些日夜折磨他的可怕梦魇再一次重现在他的眼前,盛柏年想不明白,既然能够让他发现程郁,为什么不能让他来得再早一些,在程郁还没有受到伤害的时候就过来呢?
他明明没有过去的记忆,却要一次又一次地经历失去他的痛苦,这是上天给他的报应吗?
是他五年前无缘无故地从程郁身边离开的报应,是他回来后忘记所爱给他的惩罚。
有那么一瞬间,盛柏年微微一恍神儿,会觉得程郁还好好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双手环胸,从头到脚把自己打量一边,然后摇摇头,摸着下巴语气夸张地评价说:“你这太老气了吧,换一套换一套。”
于是盛柏年顺从地换了衣服,转眼间眼前的场景又一次转换,程郁躺在他的身边,正在憧憬着毕业以后要做什么,前一段时间他还说等毕业后要到盛柏年的公司做助理,做秘书,现在却又想去组个战队打电竞去,还问盛柏年有没有兴趣做赞助商。
盛柏年当时开着玩笑说:“那得看程队长能不能让我满意了。”
于是程郁翻身将盛柏年给压在下面,然后望着盛柏年的眼睛,两个人的眼睛中只剩下了彼此,可那个时候盛柏年好像还从程郁的眼睛中看到了星星。
因为安锦然,程郁与程归远已经冷战好长一段时间了,程郁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家的孩子,而盛柏年,他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家了,他们两个也算得上是在相依为命。
盛柏年的手落在程郁的脑袋上,似乎是在安慰他,程郁轻叹了一口气,撑在床垫上的两只胳膊好像突然间没有力气,整个人都趴在盛柏年的身上。
那些日常中的细节在盛柏年的眼前一幕幕地闪过,可惜那只是片段,并不能串联在一起,他仍不知道自己与程郁之间是怎样开始,又是怎样结束的。
再后来,他眼前的浮现出的是一个下着毛毛细雨的傍晚,程郁刚刚参加完一场葬礼回来,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悲伤,他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沉默了好久,“以后我要是死了,躺在棺材里面,有谁会去看我呢?”
盛柏年给他端了一杯牛奶走过来,“年纪轻轻的,说什么死啊。”
“可人总是要死的啊,盛老师,”程郁接过牛奶,仰头看着盛柏年,叭叭说道,“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他话未说完,就被盛柏年将程郁的两片嘴唇掐住,他唔唔唔了一会儿,也放弃了抵抗。
等到盛柏年松开手后,程郁从沙发上站起来,然后一跳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盛柏年的身上,盛柏年无奈,抱着他回到卧室里。
他们两个在学校里是谁也看不出来正正经经的师生关系,可一下了课回到盛柏年的那栋别墅里面,便肆无忌惮地胡来,从前盛柏年还有那么几分矜持,到现在玩得比程郁花样都多,而更要命的是他在这方面的学习能力还很强,程郁只玩了几天就玩不过人家了。
这些模糊的场景在盛柏年的面前浮现,又缓缓消失。
他在失去记忆后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爱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模样,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沦陷,而上天又给他开了一个恶劣至极的玩笑。
眼前的这个死去的青年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又有谁能给他一个答案呢?
盛柏年一直觉得,他前半生虽小有坎坷,但也还算顺遂,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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