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花九梨
每年的活动,杜弘然都会亲自去,据说去年连贵人事多的合伙人井总也出席了。徐文入职第一年,充满干劲,自然想见识一下大场面。可据说能陪杜弘然去的师兄,不是手里握着几个重要项目,就是已经拥有自己的供货商。徐文就是个虾兵蟹将,叫不出名号,哪儿轮得到他。年庆这事儿,和徐文没关系,他压根没多想,连问的资格都没有。
况且,徐文周六一早要去机场接唐雨柔,而活动是周六晚上,时间也不合适。
周三,讯然办公室里传出些流言蜚语,和闫成益有关。
消息不知道哪里来的,总结下来一句话:讯然不会再与闫成益进行任何合作。
徐文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周围其他师兄弟也在低声议论,“不可能吧,这么突然?之前项目出问题,不就是闫师兄给咱们调出的时间?”
“你没看到合约细节?闫师兄不光给咱们让了厂家工期,还加塞了好几个产品,压低了价格。”
“可是杜老师这些年顺水人情给了不少,怎么现在突然......”
“平时占便宜就算了,咱们项目出问题的时候还这么黑心,老师怎么可能高兴。”说话的师兄正巧负责与闫成益合作的项目,对于讯然长时间“让利”满腹怨气:“早就应该停止合作了,合作越多,损失越多。”
“你说,如果没有闫师兄主动给咱们让出时间,杜老师能解决吗?”
“你看那几天咱们着急的时候,杜老师慌了吗,着急了吗。”
“那杜老师签约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以后不再合作?”
“可能吧,谁知道呢。”
办公室里说起闫成益,徐文的思路跟着走,仔细想了想后发现他有段时间没去杜老师家里了,好像从两人在小区中“狭路相逢”之后,就再没出现。
徐文怎么知道的?他一周去杜老师家里三次,打扫卫生的时候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人得多无聊才会盯着这种细节?徐文不是无聊,是计较。
按照杜老师的话说,这叫“小家子气”。但没办法,徐文就是眼里揉不进沙子,多一粒灰尘都得记得许久。
办公室的流言蜚语绝非空穴来风,徐文整理了这几年与闫成益相关的项目,而后杜弘然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让他去对接其中几个项目涉及的上下游公司。
说白了,闫成益这个牵线人即将退出与讯然相关的舞台,他留下的那些“线头”也需要有新鲜血液去收拾规整,安排妥当。
中间人被一方开掉,只要生意继续做,对方公司大概率不会有异议。杜弘然让徐文去接洽,言外之意,以前能给闫成益的,现在都能给徐文。
至于徐文能不能像闫成益那样得心应手,就看他的能力了。
师兄弟问,杜老师签约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以后不再合作?
恐怕不止,杜老师签约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让徐文取代闫成益。
杜弘然用一通电话交代了所有事情,简单轻松。
或许所有事对杜弘然来说,都是一通电话就能解决。他打给沈季仁,徐文得到了从天而降的功劳,连直属领导于彻都对他连连称赞。讽刺的是,杜弘然从头到尾没提及过,看样子也不打算提,任由徐文沉浸在卑微的成就感中。换做他人,或许会觉得欺骗,觉得被杜弘然玩弄于股掌之中,被这老流氓羞辱看笑话。徐文在知道真相后,亦有类似的情绪作祟。
可社会就是丛林法则,没有资本,没有出身,若是还将上位者给予的机会嗤之以鼻,那当真不识时务。
厉害的博士生导师喜欢把自己的想法送给学生,让他们以一作发表高水平的期刊论文。可学术圈的人都知道,一篇论文的质量和高度往往由挂在最后的那位作者决定,因为那才是重量级的。杜弘然在学校是这样,待到公司,依然这样。
徐文想到这些,心中难免滋生苦涩,像是断了弦的琴再无力谱曲,像是美丽梦幻的泡泡被一下戳碎。可他并不觉得虚假悲怆,亦没有自怨自艾。
父母生活在自己身边,每天等着徐文一起吃完饭。这一切,很真实。
当初三天跑了几家工厂,接代的员工纷纷感慨徐文吃苦坚持,表示现在帮不了忙很遗憾,以后一定要合作。那些话,很真实。
徐文自上学开始便努力刻苦,工作之后更甚,每一份汗水都不会因为杜弘然给予得机会而打折。他的努力,刻在性格里,很真实。
“老师。”徐文拿着电话,喃喃开口,最终只说了几个字,“我会把事儿办好。”
杜弘然的给予曾让徐文无所适从,他也曾站在杜弘然的楼下恍如做梦。徐文觉得梦早晚会醒,觉得交易别扭下作,觉得自己配不上。
可这一瞬,徐文忽然感觉到心中的坦然,他想起杜弘然与父亲握在一起的手。倏得一下,他只想更加努力,从而配得上这些机会。若是某天真的失去了,那也不枉曾经得到的一切。
萦绕在徐文心口的大石唤作“自卑”,在杜弘然与父母前面那天重重砸了下来,摔得粉碎。徐文经历了片刻的窒息,而后竟发现有些东西开始愈合,某些部分的自己得到和解,还有些不可名状的种子生根发芽。
挂电话之前,徐文郑重其事,以从未有过的认真对杜弘然说,“老师,谢谢您。”
许是听出徐文声音中的情绪,杜弘然一反常态,既没有与他耍流氓开玩笑,也没有敷衍了事。他压低声音,回答道:“去吧,有什么不清楚的,问问公司里相关的那些师兄。记住,别瞎折腾。”
第40章
新项目到手里,徐文吸取之前的经验教训,主动问于彻要相关的项目细节。
与上下游公司商榷,徐文得了解软件算法以及产品细节,工程量巨大。
“这些都是,我已经帮你整理好了。”于彻将资料递给徐文,同时把需要的程序和算法报告也一并发给他。
徐文原本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觉得难以解释为什么杜老师把这些都交到他手里。却没想,于彻已经知道,还为他提前准备。
于彻看出徐文的惊讶,笑着解释说:“咱们公司最近一段时间还会有很多项目做调整,对年轻人来说都是机会。你人聪明,又肯卖力,之前一个人跑去工厂老师都看在眼里。虽然有点莽撞,但是冲劲可贵。前几天我和老师还有其他几个经理开会,讨论了这些项目。老师提出交给你,大家都觉得很合适。之前没告诉你,主要是还没具体确定。咱们公司很年轻,没有那么多规矩,有能力的人就可以得到重用。”
徐文连连点头,心想杜老师做事看重能力,绝不会拿公司的利益去满足私欲。
得到杜弘然和于彻的肯定,徐文仅存的一点不安都没了。烟消云散。
窗外天空一片晴朗,冬日暖阳照入心房,很柔软,很舒服。
唐雨柔来之前的最后几天,徐文白天上班,晚上则收拾东西拿去杜弘然家里。
他的日用品原本不多,根本用不着搬好几次。可为了显出两人生活在一起的“气息”,杜弘然让他搬一些平日喜欢的东西,做以装饰。徐文拿了屋里的台灯,还有一堆平日看的书。太重了,怕压碎,各种理由拼拼凑凑,徐文一下多出好几趟来回的运动量。
徐文吃完饭时直播,到了收拾东西还没关掉镜头,和评论区聊的火热。
有人问徐文为什么收拾东西,他借机解释说,“之后因为工作需要,每周有些时间得在下班之后去参加培训,所以我准备搬一些东西过去,都是不值钱的日用品。”
爸妈就在房间外面忙乎,徐文又虚掩着门,因此不敢瞎说统一口径,怕一不小心穿帮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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