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面风
凌笳乐咬咬嘴唇,自嘲地笑了一下,“可丢人了,因为上课睡觉。其实很多人都睡,训练课太累了,一坐下就犯困,但是,可能我睡太多了吧,就被老师盯上了……当时老师说,他说,”凌笳乐停下来,像是回顾那印象深刻的一幕,“他见过的最后跳得好的,文化课也都好;只跳得好,文化课不行的,最后跳舞也没有大出息。”
沈戈一皱眉,这老师也太不会说话了,明明是要督促人学文化课,结果把人对舞蹈的信心也给磨灭了。
“我那会儿一下子就起了叛逆心理了,心想我小时候也挺聪明的呀,我爸爸亲口说的,我一岁就会说很多话了,三岁就会做加减法,我现在这么笨赖谁啊,我一上课就犯困赖谁啊?还不是因为学芭蕾闹得?”
“我那会儿感觉是得了中二病,而且一得就停不下来,天天跟我妈对着干,跟她说芭蕾的坏话,什么古典芭蕾过时了、太古板啊、性别歧视什么的……”他低头用牙齿碾自己嘴唇,“我妈妈跳了大半辈子古典芭蕾,这是她的信仰……我那会儿伤了她的心了。”
“我一开始以为我师哥肯定会向着我妈妈,替他们教育我,没想到他说他支持我,要是我不想跳古典芭蕾了,想换舞种,他陪我。”
凌笳乐轻轻笑了一下,“我从小把他当假想敌,那会儿是第一次觉得他是我朋友,是跟我一国的。我们当时很自然就相中现代舞,因为现代舞就是为了反对古典芭蕾的那些教条嘛,我就想着,我去跳现代舞,气着我妈。她不是说男舞者做不好托举不能上台嘛,我就偏要让她看看,我自己也能当主角。”
“但是后来我被星探找上门……”他飞快地眨了几下眼,抬头看向沈戈,“后面你知道,十年,就这么过来了。”
“所以说,我不但背叛了芭蕾,背叛了我爸妈,我还背叛了我师哥……我第一次C位站在舞台上,被粉丝们尖叫着喊‘王子’的时候,我享受那种虚荣的时候,我就把他们全都背叛了……”
沈戈皱着眉揩了下他眼角,“你现在拾回来多少了?”他知道凌笳乐现在每天都练好几个小时。
凌笳乐眼神一黯,“也就一半吧……我觉得,我可能永远回不到十六岁时的状态了。”那时候他尚有机会达到顶尖的水平,如今却是彻底无缘了。
沈戈见不得他这么落寞,“可是你还能给你师哥的舞剧出主意?我听Leon说,你想的好几个动作都很受观众喜欢。”
凌笳乐笑着摆摆手,“就是几个动作而已,和自己跳完全是两码事。”
沈戈不赞同他说的,“我不懂舞蹈,但是我觉得,跳舞就像演戏,编舞就像编剧、导演,我个人觉得表演的难度更低。我觉得你在跳的方面可能有些遗憾,但在其他方面你是进步了。”
凌笳乐一个内行,却真能将他一个外行的话听进去,眼里略微见了光,希冀而小心地问了一句:“真的吗?”
“真的,我是真的这么认为的。你那个老师虽然说话难听,但是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我觉得跳舞和我以前练跳高是一样的,不是单纯的练肌肉记忆、重复动作。练这些东西也是要走脑子的,你现在比小时候阅历多了、感悟多了——”他心头一动,有些兴奋地问凌笳乐:“舞蹈也是表演的一种对不对?”
凌笳乐讷讷点头,“算是吧?”
沈戈显得十分激动,“是表演就有相通的地方!在美国那段时间我看了很多戏剧,大概看出些门道,这些戏剧的表现手段和载体虽然不一样,但是我能摸到它们的一些共同之处。”
“有人讲,艺术的本质就是人性,既然本质都一样,那影视表演、舞蹈表演肯定也是互通的!你在表演里开了窍,我觉得,这对你在舞蹈方面的领悟只能是有益的。”
凌笳乐被他说得有点儿懵了,可沈戈如此笃定的样子,又让他真的有些相信自己是有进步的。也许师哥当初说他的动作里的情感表达很好,也不是哄他玩的?
两人把水都泡凉了,匆匆从浴缸里出来。
凌笳乐从“只有一半”变作“已经有了一半”,又给沈戈表演了一次六点钟腿。
一条长腿轻松地由身侧抬至耳畔,支地的腿和指天的腿都笔直。凌笳乐骄傲地向沈戈展示自己的手:“你看,我现在不需要扶着了,我自己就能站稳。”
沈戈深知这一微小进步背后的辛劳,走过去用力将他抱住,“我的乐乐实在是太棒了。”他真希望全世界都能看到他的凌笳乐有多优秀。
第132章 绣球
睡觉前,两人各自拿出自己的戒指,亲手给对方戴上,再捧着对方的手在戒指上亲一亲。
这是他们特有的仪式。自凌笳乐生日那天收到戒指,两人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只见过一次面,还是在美国,沈戈完成《福签饼》的补拍从剧组出来以后。之后沈戈要回学校考试,凌笳乐有综艺和电视剧的宣传任务,没办法再那么潇洒地打飞旳约会。
沈戈很想两人在国内也可以见面,但是凌笳乐在这方面依然极其小心。综艺和电视剧的热播让他再一次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他对沈戈说:“我已经感觉出有狗仔在小区外面蹲我了。”
凌笳乐知道自己的谨慎可能有些过了,但是他不敢放松,每次和沈戈聊完天,或者通完话,他都会立刻删除手机里的记录。沈戈虽然觉得非常可惜,但他明白凌笳乐的担忧,也会照做,把那些暖心甜蜜的话从手机里删掉,只记在心里。
幸好他们不再有时差,有时间就能视频。有时候他们很幸运,两人同时有一整天的空闲,就一起开着视频,把手机放到旁边,凌笳乐在这边练功,沈戈在那边听着他那里放的钢琴曲复习,或者看剧本。
即使是两人都很忙的时候,他们也会每晚视频互道晚安。
他们都很珍爱自己的戒指,但是在外面的时候他们是万万没有机会将戒指戴在手上的。
相较而言,沈戈是更不常在家的那个。他要去学校上课,要去帮王序剪片子,除此之外,他晚上还经常有应酬。他曾想过把戒指用链子穿起来挂脖子上,但是被凌笳乐制止了。一个正当红的艺人在脖子里挂了一枚婚戒,这要是被人发现必然是大新闻。
同样的,凌笳乐现在虽然通告少了,但也很少有机会将戒指戴在手上。他在家的多数时间都用来练基本功,从小养成的规矩让他扶把杆时不在手上戴任何配饰。
两人不约而同地在睡前戴上戒指,然后互道晚安、睡觉。
某天凌笳乐突发奇想,对沈戈说:“你把戒指凑近点儿给我看看。”
沈戈将戴着戒指的手举到摄像头前面,凌笳乐忽得凑近了,撅着嘴唇对准戒指亲了一口。
沈戈被他撩得心动不已,之后这就成了他们每日的例行仪式。
难得有机会这样面对面,凌笳乐开心得不得了,捧着沈戈的手亲个不停,亲吻刻在戒指上的两个人的名字。
多数情侣喜欢在戒指上刻两人名字的缩写或者昵称,并且是刻在戒指内侧,藏起来,像是藏起一个两人独享的小秘密。
然而沈戈和凌笳乐藏起来的秘密实在太多了,沈戈大概也是叛逆心起,将两人的名字刻在戒指外侧,而且没有用缩写,“凌笳乐”“沈戈”,两人的名字,连名带姓,一字不多,一字不少;凌笳乐手上的那只亦是如此。
凌笳乐亲够了戒指又亲人,捧着沈戈的脸,发出“mua”“mua”的声音,亲得太响,把自己逗乐了,歪到床上笑起来。
沈戈一开始也跟着笑,然而笑着笑着忽又惆怅了。他拉起凌笳乐的左手包进手里,指尖在他的戒指上摩挲,微微叹了口气。
送出去的戒指被珍爱,求婚被当场答应,这本该是多幸福的事,可是戒指不能常戴,求了婚却没有婚礼、没有证书,总觉得意难平。
凌笳乐躺在床上看着他,“怎么了?老气横秋的你。”
沈戈笑着亲了亲他的无名指,“乐乐,想要婚礼和结婚证吗?”
凌笳乐眼里亮起两小撮火苗,随即那火花便被他压下去了,轻笑道:“不需要,我对那些东西没有执念。”
婚礼请谁呢?可以请小李和小雅,可以请师哥,但是对师哥不公平,可以请宋城,但是似乎没有那么熟,好像也可以请妈妈,但是先要向妈妈出柜,暂时还不敢和爸爸说,但是妈妈在爸爸面前瞒不住事……哦对了,还可以请沈戈的经纪人,就是感觉有点儿怪怪的,人家心里肯定也不乐意……有点儿没劲。
结婚证就更没什么意思了,去拉斯维加斯弄一个倒是挺方便,但是回去了又不认可,跟假证似的,白费工夫。而且他现在坐长途飞机都坐怕了。
他反手握住沈戈的,“我们不搞那些形式主义,就我和你,就挺好了。”
沈戈微微苦笑,“感觉那次求婚跟玩笑似的,什么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