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逝水
木球一直放在盒子里,保存尚好,没有虫蛀的痕迹。木球很小,一只手便能握住,表面光滑,细看却有无数道缝隙。
盛世认得,这是他妈妈以前常玩的鲁班锁,特地找人订制的。他试着解过,一次也没成功。
盛世怀念地笑了笑,正要将鲁班锁放回架子上,忽然听到楼下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心中一惊,把锁球塞进口袋就匆匆往楼梯跑。
顾天远不是在和唐子朝聊天么,怎么又摔东西了?
唐子朝跟他不一样,从不会主动招惹顾天远,他是顾天远看着长大的,俩人不是父子却胜似父子,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盛世跑得急了,险些滑倒,调整重心时太过慌乱,膝盖骨重重磕在栏杆上,疼得眼前一黑。
他也顾不上看伤,忍着痛下楼。
顾天远果真摔了杯子,碎片就散在楼梯口几步外。
盛世避开碎玻璃慢慢往前走,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客厅里,顾天远和唐子朝面对面站着。俩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顾天远满面怒容,胸膛上下起伏,一手指着唐子朝鼻子,嘴里低声咒骂。
声音很小,盛世只模糊听见些“翅膀硬了”一类的话语。
顾天远骂了没两句,便气急败坏地拿拐杖,仿佛是想打唐子朝。
唐子朝站在那垂着脑袋,从盛世的角度看不到他脸,只看到他崩得笔直的背影。
唐子朝见顾天远要打自己,竟一句不吭,慢慢跪了下去,摆出副任由他发泄的架势。
激得顾天远越发生气,拐杖扬得老高。
盛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唐子朝挨打,快步冲过去拦。
他膝盖痛得脑袋发蒙,又把全身力气花在跑步上,一时忘了先喊一嗓子。
顾天远没料到盛世会听见动静还突然跑过来,那三指粗的合金登山杖原本是冲着地板去的,收手不及,狠狠打在了盛世右胳膊上。
咔嚓一声。
盛世吃痛,坐倒在地,额头沁出一片冷汗。
唐子朝和顾天远齐齐吓住,一个慌忙俯身抱起盛世,一个匆匆丢开拐杖帮着把盛世抬上沙发。
“阿世,你怎么样,胳膊还能动吗?”唐子朝擦掉盛世汗珠,心疼得手指发颤。
盛世摇头,拿完好的左手拨开他,抿紧嘴唇盯着顾天远,张口问道:“您教训唐子朝,经过我同意了吗?”
他声音虚弱嘶哑,旁人一听便知道他是痛狠了。
顾天远哪还有心思计较盛世说的话,蹲到沙发边小心地卷起盛世衣袖,语气更是难得的轻柔:“让我看看,伤哪了……”
盛世咬紧牙关,愣是把胳膊从顾天远手里挪开了。
他胳膊根本弯不了,不是脱臼就是骨折,但他伤得多重不重要。
这一刻,他收拾房间时积蓄的无数内疚和感动也阻止不了他对顾天远生气。
“你为什么打唐子朝?”盛世一字一顿地问,“他犯了什么错?”
“他……”顾天远嘴唇翕张,答不出来。他梗起脖子,粗声道:“你先别管这些,这是我跟唐子朝的事,你现在得看医生——”
“顾天远!”
盛世双目通红地打断他。
他误会顾天远、恨他恨得最厉害的时候也不曾叫过几回顾天远名字。
他是他父亲,无论他对自己做什么,盛世都能忍下来。
可他忍受不了顾天远伤害唐子朝。
哪怕没有伤害到,仅仅是想伤害他。
唐子朝是他的逆鳞,谁也不能碰。
被亲生儿子直呼大名,顾天远并未发怒,只是沉默站起,冷着脸望盛世。
“阿世。”唐子朝低低叹口气,替顾天远解释道,“有一件要紧的事情,爸爸以为我知道却瞒着他,所以乱了分寸。你不要生他气,是我不会说话引他误会。”
他轻柔地环住盛世肩膀,温声道:“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拖久了会伤得更严重。”
盛世皱眉看着唐子朝:“什么要紧事能闹得要打你?你又骗我吗?”
“我没有骗你。”唐子朝耐心道,“是公司的事,我和顾谦牧在处理,处理不好会造成很坏的后果。”
算是公司的事吧,毕竟盛夫人那场意外的根源在于盛涛不择手段争夺公司大权。
他宁愿挨打也不愿告诉顾天远实情,当然更不会告诉盛世。
为了避嫌,涉及到集团的事务盛世不会细问,他只有这样说才可以圆过去。
盛世果然信了一点。
他看看唐子朝,又看看顾天远,想通过两人的表情判断他们有没有串通起来蒙自己。
顾天远僵硬地转过头,重重地哼了声,像是不屑唐子朝替自己辩白。
盛世也转开了脸。
看来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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