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逍遥候
沏上茶,把闻香杯递给陆一水一个,韩无衣拿着自己的闻香杯放在鼻端嗅着,热香过后杯子冷却,淡淡香气沁人。他的视线随意落在桌角上,说:“只要能吃饱饭,我什么都做。”沉默片刻,他叹了口气说:“你永远不会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滋味。阿娘病了不能上山,她说喝凉水、多喝凉水睡着了就不会饿了。我听话,拿着葫芦瓢舀了凉水喝,勒紧腰带躺在地上,翻来覆去,听着水在我的肚子里咣当、咣当……随着我的翻身在响。”
陆一水恍惚看见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咻”的一声从韩无衣的低垂的睫毛底下掉了出来。
“哦,该添水了。”韩无衣拎起酒精灯上的玻璃水壶转过身去,留给陆一水一个微微有些可怜的背影。陆一水展开激烈的思想斗争,人家正伤心的时候扑上去上下其手,太过分了吧!虽然想看他哭,可是这种情况下……
“吹箫给你听吧。”韩无衣柔声一句话,陆一水感觉整个人轻飘飘无限遐想起来。
晓月初上,呜咽低回的箫声让夜色更加清寒。
陆一水喝着茶百无聊赖地听着,突然箫声戛然而止,韩无衣回头手握着竹箫,眼里竟然波光潋滟,满含着泪水。陆一水吓了一跳,还没等反应过来,韩无衣竹箫一扔,扑了过来。
“你你你……干什么?”陆一水紧攥着领口,一脸惊讶地问。
“嘘……”
陆一水还想说什么,嘴唇被他的食指按住。他睁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一滴泪珠从韩无衣的眼中滴落,落在了自己的脸颊上。从那一点开始,波及到了全身,陆一水看着他湿了的睫毛,看着他俯身低头,感受到柔软的唇落在自己唇上。
……
裸着的背上披着陆一水的外套,韩无衣撑起手臂摸到香烟点燃,吸了一口,把烟塞进陆一水的嘴里,趴在他的身上。陆一水匆匆抽了两口,把烟扔掉,刚想翻身压住他准备反攻,就听韩无衣幽幽说了一句:“我可不可以抱着你休息一下?你身上有股青草的味道,让我想起小时候家乡的那座山,想起阿娘身上的味道。”
“哪儿有什么青草味道。”陆一水决定把新买的香水扔掉。韩无衣的手臂已经搂了过来,枕着他的肩膀闭上眼睛,说:“如果给我机会重新选择,我不会后悔自己所做过的。谢谢你,为了那些孩子。”
陆一水拍了拍他的手臂,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忍耐了十来分钟,没听到他说话,实在是不能再等了,低头冲他的发顶亲上去,手往下摸。
韩无衣含糊说一句,陆一水停住手仔细听了听,他居然睡着了,在说梦话。“……阿娘”他叫了一声,烛光映着,嘴里呵出一丝白气,脸颊冻得微微有些红,陆一水蠢蠢欲动,刚拿开他的手臂……“阿娘,我不想喝凉水……阿娘,我好饿……”
陆一水跌回铺着毯子的地上,兴致被浇灭,拉过毯子把自己和他紧紧裹起来,咂咂嘴闭上眼睛。
……
“咚咚、咚咚……”一连串声音惊醒了睡梦中的陆一水,他打着哈欠坐起身,看到四周粉彩描金身在“小月清舫”,只是怀里的人不见了。
画舫早就停靠在湖边,他穿戴整齐出来,女孩儿微笑说韩无衣已经离开了,留下一张纸条。陆一水接过来展开,韩无衣的字写得很随意,有些草:我回剧组了,如果想我,可以看看我拍的电影,有机会再见。
陆一水一瘸一拐地上了车,把纸条放进口袋里,等候了一夜的手下坏笑,说:“水哥你脸色不好哦,是不是……是不是昨晚……嘿嘿。”
陆一水拉下脸来说:“什么是不是?昨晚什么事儿也没有,船摇了一夜老子没睡好!”他略微抬了抬屁股,心里埋怨韩无衣,这小子为什么前戏那么温柔,一进去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亢奋,妈的!
在路上他就让手下去搜罗韩无衣演过的电影,好在韩无衣出道才两年,林林总总加在一起才六部电影。一回到家,他洗了个澡穿着睡衣出来,翻看几张碟片,按照时间顺序找了韩无衣参演的第一部电影《狼吻》。
《狼吻》拍摄的是缉毒警察追捕毒贩的故事,制作有些粗糙,故事剪辑的也拖拉,唯一的亮点大概就是初次担任主演的韩无衣了。
陆一水无精打采地快进,直到韩无衣出场。韩无衣饰演毒枭的打手阿卢,一身破烂衣裳,蒙着脸。在黑夜里遇到了缉毒警,阿卢失手被捉,蒙脸的布被一把撕了下来,露出面容的一刹那让陆一水着实的惊艳了一把。
阿卢被缉毒警铐在窗栏上,一个年长的警察递给他一碗饭,说:“为什么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毒品的危害是什么!”
眼神凶狠透着一股子桀骜不驯的年轻人冷笑说:“你永远不会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滋味。阿娘病了不能上山,她说喝凉水、多喝凉水睡着了就不会饿了。我听话,拿着葫芦瓢舀了凉水喝,勒紧腰带躺在地上,翻来覆去,听着水在我的肚子里咣当、咣当……随着我的翻身在响。”
陆一水张了张嘴。
年长的警察点上一支烟,转过身微微叹了口气,阿卢在身后喊:“你知道我们过年连肉也没得吃吗?我阿娘每天都会上山找能吃的东西,除了山里的蘑菇,就是各种野菜。最苦的时候连盐巴都没有,阿娘就把装盐巴的袋子用水泡一泡,用洗盐巴袋子的水做饭!你吃过这样的菜吗?吃得你嘴里是苦的!是涩的!”
阿卢胸膛起伏,拼命挣扎带动着手铐乱响喊:“我说过我要挣很多很多钱,买很多很多盐巴,让所有的野菜吃起来都像肥肉那么香!现在我阿娘有肉吃,我妹妹有衣服穿,如果给我机会重新选择,我不会后悔自己所做过的!”
……
握着遥控器的手抖来抖去,陆一水眼白发红,看着屏幕上受了伤的阿卢跌跌撞撞在山林中跑着,一头倒在地上,冷风夹着雪花渐渐将他覆盖,他眉眼挂着白色的雪,呵着白气,用微弱的声音说着最后的话:“阿娘,我不想喝凉水……阿娘,我好饿……”
“砰”一声,遥控器砸在了挂在墙面的电视上,陆一水咬牙切齿,如发狂的狒狒一样怒吼:“韩无衣!你他妈的耍我!”
第44章 杀鸡给猴看
陆一水被韩无衣气得抓狂,可是已经回到了家,离着他遥遥三个小时的“飞的”路程,可不是伸手就能把他逮过来的,再说,把他逮回来影响了电影拍摄的进度,损失的还是自己的钱。陆一水越想越气越窝囊加上屁股又疼,憋出一股邪火儿来,在家里发了一个星期的烧。他脑门上敷着冰袋窝在床上翻着古董鉴赏的书籍,一个字儿也看不进去,就想着等电影拍完了,怎么也得想法子把韩无衣弄回家来“报仇雪恨”。
想要“动”韩无衣,首先就要和潘建辉搞好关系,要不然到时候他替韩无衣强出头还是白搭。陆一水接到消息说潘建辉在晨安市又新开了一家规模更大的艺术画廊,即将开幕。他特地挑选了自己十几件珍藏古玩派保全公司专车送过去,借给他开幕当天展览,充场面。
潘建辉知道陆一水不会无事献殷勤,虽然还没猜到他想干什么,但是两个人分占相邻的两个城市井水不犯河水很多年倒没必要拒绝他。潘建辉收了东西,当场给陆一水打了个电话道谢,派安厨代表自己送了两张邀请函给陆一水,请他赏脸光临艺术画廊开幕。
潘建辉在晨安市跺跺脚地都晃三晃,更何况他连续建的几座艺术画廊都是免费面向市民,并且定期为新生画家和学院学生提供展示才华的机会。这种为晨安市的文化事业添砖加瓦的事儿各级部门都很重视,一时媒体的宣传铺天盖地,《晨安便民报》也不甘示弱。
甘想自从成了英雄之后就得到了报社的重用,他毛遂自荐去当了便民版的现场记者,口袋里揣一个小灵通,号码就是便民热线。什么施工扰民、下水堵塞、婆媳大战、交通肇事、餐馆开业、立交桥竣工……每天的脑子里都充斥着人生百态。有时候半夜睡得正香,小灵通哇哇乱响就得往外跑。
甘想实在没想到便民版出现场会这么累,有点儿崩溃,要不是死缠硬磨让田天答应做了搭档,每天双双对对的出去,形影不离,他觉得自己很可能会炒了报社的鱿鱼,把田天卷进铺盖里带着他去流浪个三五七年。
这天甘想和田天两个人刚回到办公室交稿子就被主编叫了过去。主编笑眯眯地说:“给你俩一个美差,全市最大的艺术画廊就要开幕了,你俩负责去现场报道写写新闻稿,这几天没事儿顺便跑跑画协翻翻资料,先做几期本土画家的连载介绍。”
这不归便民版管又是个肥差,甘想嬉皮笑脸说:“主编您可真向着我们,不过我们这儿忙得团团转,这摊差事交给谁啊?”
“让别组的先盯几天。哎,我听说……”主编神秘地凑近说:“你和潘建辉有那么点儿关系,现在它们几家报纸也在盯着呢,要是你能弄点儿独家材料回来,重重有赏!”
甘想看了田天一眼,田天微微点点头。田天答应了,甘想还有什么不敢干的,拍着胸脯说:“您就请好儿吧,我保证咱们报纸的独一份儿。”
怎么弄独家材料?还得从安厨身上下手。好歹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朋友,甘想一个电话打给了安厨。而天生就不安分的安厨和甘想两个人臭味相投,没事儿就背着自己家眷约出来喝个小酒。
安厨在公司允许范围内告诉了甘想很多独家消息让他交差,甘想和田天就每天泡在画协享受难得清闲的日子。
……
日光洒在老旧的红漆木地板上,尘埃在光影中起舞。甘想晃了晃酸痛的手臂从书架上抽出另一本画册。翻看着,居然在后面的一页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还有高中时的一张两寸照片。
他得意地笑,大步走到田天身后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说:“你看,我跟你说过我得过‘新风采’油画比赛的二等奖吧,你还不信,自己看、自己看。”田天扭头一看,果然,油画占了半幅画面,旁边配着豆腐块大的文字介绍,写着甘想的名字。
甘想得意极了,掰过田天的脸来在他唇上狠狠地亲了一下,撒娇说:“我厉害吧,怎么奖励我?”
田天脸一红,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奖励你到楼下吃馄饨。”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