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似川
张医生仔细地帮夏星河清理着伤口中的碎玻璃渣,又偏头看到站在一边的柏清舟,随口问:“柏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我今天夜班,”柏清舟的语气淡淡,“听到动静,过来看看。”
“哦,这样啊。”
两人不熟,对话便到此为止,张医生很快帮夏星河清理好了伤口,耳边的婴儿啼哭声依旧刺耳,夏星河目光微动,偏头看到满脸着急的母亲,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他轻叹口气,说:“对了医生,你一会儿也帮那个小孩子看看吧,他在这里哭了很久了。”
再怎么说,孩子总是无辜的。
“好,等我帮你包扎,马上就来。”
张医生点点头,加快了手上的速度,而原本默不作声的女人却先他了他一步,大步走到他们面前。
“不用了,医生。”
她深吸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开口,“我儿子没生病……他这么哭,是因为饿的。”
“饿的?”夏星河下意识反问出声。
“……嗯。”
女人低着头,怀抱着孩子的身影是那么柔弱:“我生完孩子之后奶水不够。孩子他爸不听我的,非说我一个女人家不懂,硬拉着我来了这里……”
说着说着,女人忍不住抽泣哭了起来:“那是我的儿子,我能不懂吗?!我也想给他奶吃,可是孩子他爸动不动就打骂我,我每天胆战心惊的,怎么可能会有足够的奶水!”
女人的哭声混合着小孩的哭声聒噪又刺耳,在场的其他几人都默默安静了下来。
想来也是,碰上这样不讲道理的丈夫,任谁都不会好过。
沉默了好久,还是夏星河先开了口。
“别哭了。”他艰难地从兜里摸出两张纸递给女人,“先去给孩子弄点东西吃吧。”
张医生也很快反应过来:“医院楼下有24小时便利店,里面有婴幼儿的各段奶粉……去给孩子买一些吧。”
“……好,谢谢医生。”
女人千恩万谢地鞠了躬,抱着孩子匆匆离去,警察也很快赶到现场,简单了解情况之后,夏星河和急诊护士同闹事的男子一同被带回警局做笔录,余下的人则继续留在医院值守。
夏星河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左手伤得挺重,还进行了包扎,被包得鼓鼓囊囊,像是影视剧里小僵尸,脸上不好包,伤口也浅些,便只上了药,黄黄白白红红紫紫的裸露着,看起来甚至比手上还要惨烈。
柏清舟站在一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夏星河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不好,怕他又要冷嘲热讽,紧跟在警察身后,假装没看到他欲言又止的眼神,笑着和身边的警察开起了玩笑:“没想到我人生第一次进警察局是因为这种事,也算是一次神奇的体验了。”
急诊护士就跟在他身后,连忙道:“谢谢您啊,如果没有您在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身旁的警察单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着拍了拍他:“不用担心小伙子,这是见义勇为的好事啊!”
另一警察也道:“没错,小伙子勇气可嘉,给你点赞!”
“……其实也还好,当时我也没有想这么多啦。”
他们一替一句夸着夏星河,倒是把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几人说笑着走出医院大厅,柏清舟沉默着跟在他们身后走了两步,最终停下脚步,收回了目光。
跟在队伍后面的警察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回来叫住了他:“对了,你是不是刚刚也参与阻止那个男人了,要不也来做个笔录?对以后评奖啥的说不定还有帮助。”
“不去。”
柏清舟答得冷漠又干脆,他单手插进兜里,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值班。”
*
笔录一连做了好几个小时才结束,男子被行政拘留,夏星河和护士则终于得以回到医院。
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天都亮了,走到医院楼下,早点铺子热闹又拥挤。
刚出炉的包子热气腾腾,香味顺着白气飘进鼻子里,夏星河买了几个素包子和一杯豆浆,拎着袋子晃悠悠地走上楼梯。
折腾了一晚上,到这会儿其实已经不困了,回到阔别了一天的病床,夏星河拖了鞋子躺在床上。他戳开豆浆喝了两口,又没什么胃口,便把杯子搁在桌边闭目养神。
门外逐渐吵闹起来,病房里的其他患者也逐渐醒了。走廊里不时有脚步声传来,夏星河估摸着,聂兴朝也该来查房了。
聂兴朝昨晚调休,应该还不知道晚上发生的事,夏星河随手摸了下脸上的伤口,又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他想,聂兴朝进来的时候一定会被吓一跳吧?
他在心里预演了一遍要怎么和聂兴朝解释脸上和身上的伤口,还没想清楚,敲门声已经响起了。
夏星河赶忙轻咳两声,挺直了腰板。
“进来吧。”
推门声响起,夏星河眨巴着眼睛,露出标志性的灿烂笑容:“你来……”啦?
话还没说完,便蓦地噤了声。
来人根本不是聂兴朝,而是柏清舟。
男人穿着熨烫整齐的白大衣,扣子照例扣到最上面那颗,禁欲又冷漠。
柏清舟显然也没想到夏星河会这么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顿了一下,才把房门关上。
普内科的床位宽松,隔壁床前几天出院之后一直没有人住,柏清舟进门之后,不大的病房里便只有他们两个人。
夏星河收回目光,有些尴尬地别开了眼,讷讷道:“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