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奶棠
“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这是苏岁安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之前那两次温黎东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见一个人。”温黎东终于给了一个答案。
苏岁安身体一僵,有了个猜测。
“这不好笑。”苏岁安撇撇嘴, 情绪有些低落。
入口处已有人在等, 是一个中年男人, 看上去是温文尔雅的模样。苏岁安不情不愿地跟在温黎东后面, 如果可以,他想要扭头就走。
一路上都没有遇见几个人,中年男人将两人带至高层的一个房间,侍者为他们拉开门,苏岁安往里头看了一眼,只看见里面奢侈的装饰,并没有看见多余的人。
“我不想见他。”苏岁安有些不开心。
“迟早要见的,我在。”温黎东握了握他的手。这次是他擅作主张了, 然而苏岁安不可能永远缩在景苑那个壳里,苏家的事情也迟早要解决。
原来不是没人,而是苏先生坐得太靠里面,他面前摆了咖啡与点心,正侧头看外面的风景,俊美的五官在光的照耀下更显凌厉。
苏岁安就知道是苏先生。他突然开始想东想西,第一件事就是回去得给温黎东一个教训,让他不给一点预告就带他来见不想见的人。
听到动静,苏先生回头冲着两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了。”
温黎东带着苏岁安落座,他稍稍颔首算打了个招呼。
此时,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温黎东与苏先生皆气势逼人,苏岁安穿了件奶黄色的毛衣显得稚气未脱,就好像温黎东同苏先生是同辈人,苏岁安只是个小朋友。
“岁岁……”苏先生的神色复杂,再次提起这两个字时,已是不同的意味,他仔细的观察着苏岁安的面容,倒是真的看到了许多姐姐的影子。
苏先生是在去年才得知的消息,那时也不过是一个猜测,甚至没有具体到人,年初时锁定了几个对象,其中便有苏岁安。
现在回想起当初的事,他才恍然发觉那种强烈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是姐姐的亲生孩子,怎会不像呢?
苏岁安垂着眼睛,并没有跟苏先生说话的意思,他总是这样,不想给一个人面子时就会表现得十分明显。
他脑子里过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时,一只温热的大手却握住了自己,他诧异地抬眼,对上了一双带着鼓励意味的眼睛。
他知道这是温黎东让他跟苏先生好好谈,但他真的不知道该谈些什么。
他们只是留着相同的血,有着同样一个姓,他没有参与过苏先生的人生,苏先生也没有参与过他的人生,他没有办法真的把苏先生当成亲人。
对眼下这样的情况,苏先生早就有预料,他并没有逼苏岁安一定要做什么,也并没让气氛往更尴尬的方向发展。他手边是一本相册,被他放在了桌上。
“你的母亲年轻时是个美人,”苏先生笑了笑,眼角有两条细纹,他并不年轻了,“你同她很像,只是有点可惜,我不知道她老了会是什么样,想必也是很漂亮的。”
随着苏先生最后一个字落下,苏岁安蓦地抬起眼睛,他直视着对面的男人,这个男人是他的舅舅,是他母亲的亲弟弟。
苏岁安一直都对母亲这个词没有概念,前面那些年的人生里,云珍和何凝勉强让他对母亲的形象有些模糊的影子,而在这一刻,他终于知道母亲到底是何种模样了。
只要他翻开眼前这本相册。
“我要回家。”苏岁安突然站了起来,椅子同大理石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岁岁。”温黎东站起来,担心地看着他,他有些后悔,今天不该带苏岁安来的。
苏先生仍旧坐在原地,他微微仰头看着苏岁安,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你和她太像了,又倔强又心软。”
所以过得很辛苦。
“我说我要回家!”苏岁安蓦地大声喊道,他双眼赤红地瞪着苏先生,一字一句道,“我是被人捡来的,没爸也没妈!”
“你有,他们很爱你。”苏先生缓缓站起来,“如果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
苏先生向来强硬,在商场上更是铁血手腕。
然而,在下一刻,他说:“算舅舅求求你。”
温黎东皱皱眉,挡在苏岁安面前,对苏先生说:“苏先生,今日算了。”他的余光扫到了苏岁安眼里一闪而过的泪光,蓦地哑了声。
苏岁安想听。
“岁岁,”温黎东同他挨得很近,他抱住苏岁安,亲了亲他的脸颊,温声道,“哥哥给你道歉,但是我们已经来了,就听完故事再走,好不好?”
这是一个曲折而痛苦的故事。
苏家的内斗一直都很严重,苏岁安的母亲叫做苏婧婉,那般漂亮的女子自然是被千般呵护着长大的,苏家老爷子也偏爱他,甚至属意将她当成继承人培养。
人生哪有一帆风顺,苏婧婉这辈子最大的差错就是爱上了她的老师,然后生下了苏岁安。她可以不要荣华富贵,可以放弃一切,可以不做苏家人。
但是有太多人想要她的命。
苏婧婉就不该活在这世上,只要活着就是威胁。
苏婧婉生产在即,她想吃生煎包,非央着丈夫给她去买,要跑十几里地。然而她的丈夫一去不复返,死在了回来的路上,人为的车祸。
苏婧婉早产,有人给她通风报信,有人要了她丈夫的命还不够,他们还要苏婧婉的命,还要她孩子的命。
她没有办法,从前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因为爱情放弃了所有,同过去的生活断的一干二净,而她除了丈夫以外唯一能够依靠的弟弟远在国外。
到底是造化弄人。
背后是豺狼虎豹穷追不舍,苏静婉把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放在了福利院门口,自己把人引开。
待苏先生回来,看见的只有姐姐的尸体。
“她好倔强,我说什么都不听,偏要跟那个男人在一起,”苏先生笑了笑,黝黑的瞳仁上漾出一层水光,“那男人也是傻,我姐说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害得她一个人生孩子,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为他难过。”
“我没有让你回苏家的意思,”苏先生的笑意更盛,“那地方太脏了,你在温家就很好,温黎东把你护得很好,我很放心,你母亲和你父亲也会很放心。”
苏先生没有提一句让苏岁安回苏家的话,只留下了那本相册和一个地址,苏先生嫌苏家的墓脏,所以为姐姐和她的丈夫选了另一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