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华
魏骁一愣,倏地松开自己捏紧周景辞胳膊的手,他清了清嗓子,说,“你别叫我哥哥。”
明明是两个再简单不过的字节,每一声落在魏骁的心里都好似情歌。他受不了。
说完这话,两个人都沉默了几个瞬间。
魏骁不再逼周景辞离开,周景辞亦不再坚持。
周景辞吸了吸鼻子,再开口时竟是异常的沉稳冷静,“好,我回家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周景辞走后,魏骁反而心中酸痛起来。
明明这是他想要的啊。
明明这是他所求的啊。
明明是他自己将周景辞推走的啊。
那个晚上,魏骁在店里端坐了一整夜。
他脑海中浮浮沉沉的,净是这几年与周景辞的点滴,可等到认真去想了,却又抓不住什么头绪,只剩下一股苦涩从心间溢出。
那晚以后,周景辞再没来找过他。
不久,J大盖好了新校区,周景辞搬进了更为宽敞明亮的新家里,两个人的瓜葛便愈加少了。
他们一个住在学校东面,一个住在学校的西边,一个整日泡在书海里,一个打工念书两头抓,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少了相互之间刻意的迁就,明明都在同一间学校念书,却再难见上一面。
魏骁越来越慌了。
可明明先离开的是他自己啊。
他知道自己与周景辞是云泥之别,就连肖想他都是不配的,可他真的好怕,怕与周景辞从此再无干系,怕与他走失在十字路口。
他想,就只是做朋友,做兄弟,做哥哥,只是远远地看着周景辞,看着他考上大学,看着他成家立业。
反正,无论怎样总好过再也见不着他。
魏骁终于鼓起勇气,晚自习没下就等在了周景辞的教室门口。
周景辞刚走出教室就看见魏骁了,却没什么反应,只是皱着眉头走到他跟前,问,“有什么事么?”
魏骁顿了几秒,他从没想过,自己与周景辞有一天竟会走到需要问“有什么事么”的地步。
周景辞见他没说话,倒也没什么反应,与他并排往学校外面走着。
一路上,他们都没说话,保持着三十公分的距离,不近不远。
分别的岔路口,周景辞淡淡地对他说,“我搬家了,先走了。”
魏骁低下头,喉头滚动了几下,说,“对不起。我那天说话太难听了。”
周景辞笑了一下,声音轻柔,“说得什么话啊,都是朋友,你用不着跟我说对不起。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待周景辞转过身后,魏骁才恍然意识到,这几个月,他们是真的疏远了。
周景辞以前从来都不会对自己讲这种话的。
爱曾经从他们之间发过了芽,那么就算野火焚烧,也再做不回朋友。
意识到这点后,魏骁在店里喝了一晚上的啤酒,最后,他抱着空酒瓶,倒在了洋灰地上。
他的世界,真的变成了一片漆黑。
没了周景辞的桎梏,魏骁愈发像极了街头混混。
他一头钻进了钱眼儿里,惯常骑个摩托,常常到了中午,才姗姗来迟。
那天中午,期中考试刚刚结束,周景辞正要跟几个同学一起去学校对面那个油油腻腻脏脏兮兮的小餐馆吃饭,却碰巧看到魏骁开着摩托车往学校赶。
魏骁身后还跟了几个烫着爆炸头的社会青年。他显然没有看到周景辞,只与一旁的狐朋狗友高声说笑。
每一句脏话,每一声玩笑,都是周景辞听不懂的语言。
这是周景辞从未见过的,另一幅面孔的魏骁。
周景辞昨夜为了考试熬了半个通宵,本就神情恍惚,此时心里更是翻涌着数不尽的情绪,不免被同伴落在了后面,直到他放空了自己,茫茫然走到马路中间,心神才突然被马路对面同伴的叫喊声拽回现实。
他下意识地看向车辆驶来的方向。
烈阳刺目,空气干热,满载的货车飞快地向他开来,只是一个瞬间,他就呆住了,双脚像是被粘在了柏油马路上,一寸都移不开。
此时此刻,周景辞心里唯有一个想法,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他慌乱地闭上眼睛,最惊慌失措的瞬间,魏骁的脸从他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他忍不住自嘲,何必呢?
何必呢?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双手猛地将他扯回了人间。
下一秒,他落进一个坚定而有力的怀抱中。
周景辞受了刺激,整个人都呆呆地趴在魏骁的怀里,魏骁抚摸着他的发丝,声音哆嗦着说,“别怕,景辞,别怕,哥哥在,哥哥在。”
直到同伴叫声响起,他们才稍稍分开。
周景辞迎着人间的太阳,看到他的魏骁紧紧攥着他的双手。
究其一生,周景辞都忘不了这天的阳光与热风,忘不了魏骁有力的臂弯与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