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钰
“你这路子又不是职业圈路子。”方大海帮腔,“凭什么对萌萌指指点点?”
徐碧娥嗤笑道:“我不是职业圈的路子,这位冠军可也不是职业圈的路子,你们没发现,刚才他的打法,根本就和他比赛的打法完全不一样吗?”他看向郝萌,“你的确有资格做我的对手,但是你竟然这么轻易就输了,是看不起我,故意输给我?”
“这倒不是。”郝萌好心好意的跟他解释:“我刚才是在认真思考要怎么样才能赢你。”
“哦?”徐碧娥不相信的打出一张牌,道:“那你现在想出来了没有?”
郝萌说:“可以一试。”
“太好了,”徐碧娥道:“我拭目以待。”
徐碧娥大概是郝萌从再活一遍以来遇到的最狂的人了,虽然别人也自信,但徐碧娥这个人的自信是从里透到外,而且完全不必掩藏什么,都不知道这自信该说是好还是盲目。
“你打的太快太乱了,”郝萌道:“不知道跟你打牌的人有没有跟你提过,跟女鬼似的。”
徐碧娥闻言一愣,抬头看了郝萌一眼,随即又低头看牌,道:“你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
“唐叔,这你专业,你来。”方大海把唐霄龙扶到前面来。
徐碧娥扫了唐霄龙一眼,像是完全没放在眼里,一边摸牌一边调侃道:“是女鬼又怎么样,听说你们这儿什么行业的人都有,怎么,要驱鬼啊?”
唐霄龙抚着胡子沉吟。
郝萌说:“犯的着请唐叔?我兼职也做这个。”
“你?”徐碧娥反问,“你能?”
郝萌但笑不语,他摸牌,发牌,一如既往,但是渐渐的,大家都发现出一点不同。
他打牌的速度和节奏陡然间提高了很多。
本来么,他和徐碧娥是一个节奏,也是一个速度,看起来就有种势均力敌的紧张感,但是他突然这么一提速,自己这边快了,徐碧娥照应之下就显得慢了不少,甚至有种笨重的迟滞感。
徐碧娥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的表情微变,下意识的也开始提高速度和节奏,但是无论他怎么提高,郝萌总能轻轻松松的压他一截。
速度的提高并不仅仅是抓牌做牌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雀手只要单单练速度就行了。速度提高的同时,做牌的速度也要提高,这就要求在最短的时间里精准的判断力和计算力,通俗的说,就是脑子要好使,反应要机灵。
徐碧娥绝对不能算一个笨人,至少他的应变能力放在普通人中肯定能数一数二,但是在郝萌面前,这就有些不够看了。郝萌打牌的感觉,像是他根本想都没想,随便打牌,全都是出于本能。
但是不是本能,有没有算牌,看他的牌面就知道了。
徐碧娥的牌章很乱,像是女鬼在天上飘忽不定的飞,郝萌的牌章也随之变得混乱,甚至比徐碧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拉网拉的更大更宽也更细,而且比起徐碧娥的牌章牌面一起乱,郝萌和他不同,郝萌的牌章乱,牌面却很清楚,看牌的人能非常清晰地了解出他要做的花色,也正因为如此,对于郝萌走一步看十步的远观,才有更加清楚明晰的印象。
因为他们打牌的速度提高了,这一局的节奏比上一局还要快。
徐碧娥:“九万。”
郝萌摸牌,甩出白板,道:“自摸,推不倒。”
徐碧娥一怔。
方大海哈哈大笑:“怎么样,小子,看傻了吧?”
徐碧娥神色不定的看着郝萌,郝萌好心道:“不要怀疑,我真的做成了。你做牌做的这么乱,肯定以前别人都还不知道你做的是什么花色的时候你就胡了,今天我不小心提前胡牌,我能理解你不习惯的心情。”
“你厉害。”半晌过后,徐碧娥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还是你厉害。”郝萌赶紧例行谦虚一下。
“你刚才的速度提的很快。”徐碧娥道:“令人吃惊。”
“你牌章像女鬼嘛,忽高忽低忽上忽下乱七八糟让人看不懂,那我就只有使出我的绝招了。”
“什么绝招?”应秀秀好奇地问。
郝萌认真道:“斩阎罗。”
斩阎罗这名字有点凶厉,很威风凛凛的样子,一下子把众人都震住了,徐碧娥也面露惊色,他问:“这是什么地方学来的?”
“现编的。”郝萌道:“我刚才不是看你打的挺乱挺快嘛,我就琢磨着要用个什么办法来克你。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就想还是用蛮力简单点,你要提速,我陪你提速,你要乱,我就跟着你乱,大家都在一个水平起点上,是不是就比较公平一点?这样的话,就看运气了。”
这番话说完,徐碧娥先是有些不明白的凝神想了一会儿,随即面色涨红,怒视着郝萌道:“你耍我?”
郝萌:“我还真没耍你。”
“废话少说!”徐碧娥一拍桌子,震得桌上一张麻将都飞了出去,窦豆赶紧捡起来放回原地,徐碧娥恨恨道:“你这么狂,这么嚣张,那就跟我继续打两局,我就不相信,你次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到底是谁比较嚣张谁比较狂?郝萌心中无奈,嘴巴上还是要说:“那我可说了,我以前就是被祖师爷选中的人,从小就有‘运气王’的美名,你要是运气不好,可别怪我。”
“快打!”徐碧娥气的马尾都要翘起来了。
方大海“啧啧”了两声,小声道:“在气死人这件事上,徐碧娥这位兄弟,确实差萌萌太远了。”
“但是他们的牌章有种异常的相似感。”窦豆思索着,看了一遍沉默的燕泽,道:“燕大哥和萌哥打牌的时候,有默契。萌哥和徐碧娥打牌的时候,有相似感。”
“相似感?”燕阳插嘴,“什么意思?”
“我也说不上来,就像徐碧娥说的,他们都是业余选手,可是夕阳红最初也是从民间发展起来的,比起他们两个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自语道:“到底少了什么?”
到底少了什么?
郝萌知道,少了“规则”和“束缚”,不像是现在这样正规的竞技,考验战术和个人能力。和徐碧娥打牌,就像是回到多年前,在茶馆,在赌坊,在街头,在工厂和形形色色的人打牌一样,没有身份的限制,没有各种要遵守的条条框框,在沸腾的人声里尖叫,随手扔出筹码,有一掷千金的豪气,也有衣衫褴褛的落魄。
那是他踏入雀道的入口,最初的地方,最初的地方可能什么都没有,但是有一样无可替代,就是自由。
和徐碧娥打牌,畅快淋漓的像是在冬天晚上喝了一壶滚烫的烈酒,辣的浑身毛孔都张开了。不用步步为营算计,绞尽脑汁布局,布局都在本能的起手摸牌做花色中,职业圈的比赛里不会这样放开了打,每一张也要经过思虑。
业余间的对决,非但没有粗糙和上不得台面的拙劣,反而别开生面,令人耳目一新,恍惚间竟然比职业顶尖之间的决赛还要过瘾,还要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