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钰
再看徐碧娥,徐碧娥没有郝萌这么平静,因为他好像很讨厌黄福和黄禄这么轻蔑的表情,正在非常生气的回敬回去,好像重点走的有点偏,根本不是在打牌上。
这张赌桌,开始洗牌了。
是手洗牌,四张手一齐洗牌,这幅麻将又异常的重,连敲击碰撞在一起的声音都是沉闷的,并不清脆。如果腕力小一点的人,打这样一幅麻将,会很吃力。
黄福黄禄打的很轻松,他们的手劲绵柔有力,一看就是练过的,很有力道。可是等他们抬眼看的时候,却发现徐碧娥和郝萌一点也不输给他们。
徐碧娥皱着眉怒气冲冲的洗牌,动作也奇快,并不凝滞。郝萌就更像是怪胎了,这么沉重的牌在他手上,就像是纸片一样毫无重量,甚至被他打的都要飘起来了。
他洗牌洗的很飘逸。
麻将能用“飘逸”来形容吗?但是黄福和黄禄又的确想不到别的词来形容郝萌现在的动作。
洗牌,作为民间麻将里的第一环,也是很重要的一环,毛一胡从带郝萌这个徒弟开始,就在有意识的训练他。别说是这幅金镶玉的麻将,毛一胡从前无聊的时候,还让铁匠用磁铁打了一副麻将,让郝萌天天手搓,差点把手都搓断了。
错过磁铁打的麻将,再搓这幅金镶玉,就实在很轻松了。
徐碧娥跟着徐无鬼,徐无鬼又和毛一胡是同一拨的老雀手,肯定也用过类似的方法训练徐碧娥。所以要用这种金镶玉麻将来给他们下马威,算盘错的离谱。
大概黄福和黄禄以为在如今什么都机器化的今天,越是年轻,对于手洗牌越陌生越不熟悉,可他们今天偏偏遇到的就是老手。
麻将的第一步是洗牌,手洗牌有一个很大的好处,就是出千。
黄福和黄禄垂头码牌,动作奇快,手指在牌面上翻飞,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似乎怎么看都没有出千的可能。
但郝萌知道,他们就是出千了。自己做过这回事的人,能精准的嗅出对方做这种事的动静,郝萌相信,徐碧娥也跟自己一样。
燕阳调查回来的情报里,除了“福禄双全”本身的实力外,还有他们的出千手法。
燕阳道:“这两个老头儿,说是从出山到现在没输过一场,有人说其实是因为他们出千了。不过这两个人出千的技术已经高明到天衣无缝,完全被人抓不到把柄,所以没办法证实。不过我也觉得他们肯定出千了,因为燕泽是这么说的。”
郝萌没见过“福禄双全”,但是一和这两个人在牌桌上洗牌交手,他就知道,这两个人之所以能在“碧海潮生”开到最高价,就是凭的这一手出千的技术。
不知道黄福和黄禄出老千出了多长时间了,的确是够快够迅捷,甚至人坐的再近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们的手法。一般人更不要说能在他们手下赢筹码。
不过呢,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如果出千这回事也是按照经历来累计熟练程度,那么从他被砍掉小手指算起,郝萌玩千术的年头,也和黄福黄禄差不多了。
他今天,就要用千术对千术,这场赌局,他非赢不可!
码牌墙的时间,也是很短的。
黄福和黄禄本来就是以“速度”取胜,动作快的不得了,当然,他们动动小手指,也能在洗牌的时候把布置好的牌放在自己需要的位置。
千术,说白了就是手疾眼快,要练眼力,腕力,速度,还要反应机敏。表现方法也就那么几个“换牌、藏牌、加牌、减牌”。有的把它变没有,没有的把它变成有。就跟魔术一样一样的。
郝萌童年时代因为被做千手而失去小手指,被毛一胡领走的时候,对麻将一直很抗拒,对于千术,更是一想起来就会做噩梦。
毛一胡就对他说:“你这样不行,你这是心理问题。你不过去这个坎,我就算教会了你麻将,你一辈子都会停留在这个地步。雀道无止境,你可能就停在这里了。不管你用不用,该不该用,你都要会,你要克服,否则,如果有一天,有人用千术对付你,你就会因为自己的心理阴影,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毛一胡说:“不破不立,我教你麻将第一年,辩千术,用千术,达到千术最高境界,心想事成。”
那整整一年,郝萌被毛一胡拖着去各种赌场,看了那些出老千的千手骗人,有真的看得人眼花缭乱的,也有技术蹩脚一看就到处是漏洞的。他看得多,也会用的多,有时候还会在赌场上,和那些千手互相牵制。
他终于还是过了这个心理上的障碍。
黄福和黄禄的动作,在“碧海潮生”甚至说职业圈里,应该称得上是很快。但是说他们在职业圈里排名前五,甚至超得过燕泽,那就纯粹是无稽之谈。职业圈里什么时候用过这么下作的手段,燕泽也可从来没出过千。
而且,有的时候,并不是单纯的“快”,就是出千的最高境界。
黄福和黄禄码牌码的快,平静的表情,目光却隐隐很有自傲的目光。
大概这在他们看来,是一场根本就已经注定好了结局的赌局。郝萌和徐碧娥面前的筹码,也终究还是他们的。
可是,郝萌和徐碧娥,并不是黄福和黄禄。
因为他们才刚刚摸完牌码好,还没来得及发牌,就看见郝萌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说:“今天运气太好,天胡。”他把牌墙推开。
沙发上,正在饮酒的孙明瑞“蹭”的一下站起身!
方大海神情一动,燕阳小心翼翼的往牌桌那头看去,其他的几个公子哥儿,都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纷纷伸长脖子看向牌桌。
黄福和黄禄愣了一秒,黄福叫道:“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郝萌不解,“牌桌上,不是什么都有可能?就许你们赢,是不是太霸道了点?”
黄福和黄禄说不出话来,面色难看的出奇。
牌桌上,一切都有可能,这确实不假,但是这张牌桌上,有些可能就是不可能有的。他们兄弟二人之所以存在,之所以能在“碧海潮生”开价开到最高,就是因为能为雇主避免一些“可能”。
在没遇到郝萌和徐碧娥之前,黄福和黄禄一直做得很好,这张牌桌上,这样的赌局他们不是第一次开,节奏也早已烂熟于心。
在洗牌的时候,黄福和黄禄就已经把需要的牌堆在码好的位置了,只等开局以后摸牌,牌面都是利于他们这一边的。到时候见机行事,互相换牌或是其他办法,也能在几张牌之内稳操胜券。
谁知道郝萌走的这么猛,一张牌没摸就自动天胡,天胡,这样的情况他们在“碧海潮生”做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也正是因为是天胡,他们后面安排的各种戏码都已经没有办法在继续了,人家都走胡了,玩什么?
可是郝萌到底是怎么天胡的?
是真的运气好?这运气也太好了吧!黄福和黄禄怎么也不肯相信,在他们已经动过手脚的情况下,郝萌还能摸到这么顺利的牌,这是祖师爷今天开业大酬宾吗?
可要不是运气……黄福和黄禄狐疑的看向郝萌,就是这个看似温和清秀的年轻人,自己动了手脚?怎么可能?要避开他们已经做好的牌,还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动手脚,就凭面前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简直是侮辱了千术!
“你……运气很好。”黄福艰难的道。
徐碧娥听罢,突然哂然一笑,道:“别光顾着他呀,我也不错。”
他也把牌面推开,一副很大爷吊炸天的模样,故作不屑道:“天胡,跟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