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泠风
只是……
安于歌徐徐弯起唇角,笑容温和,却是半点提醒杨毓忻的意思也没有。
虽然他眼下无意与杨毓忻为敌,甚至有意拉拢他进天华门,但两天前杨毓忻以元婴期真元为基,音惑之法套他话的事情,他可是还记得呢。虽不至恼怒,但全然不记仇,却不是安于歌的性格。
*
虽然这只飞舟看上去小巧玲珑,也就五丈有余,但内部的空间却远不止如此。
从入口处进到飞舟内部,入眼先是一条长约八丈的走廊。走廊内的光线异常柔和,来自镶嵌在顶部的夜明珠。而走廊两侧,是一扇扇仅能够容纳一人自由进出的门扉。没有门锁,只在门把手旁留有一处令牌形状的凹槽。
林徽真瞅了瞅自己手上这面令牌,梧桐花的纹路,当中刻着戊辰二字。沿着走廊走了一圈,找到了相同字迹的门,刷了一下令牌,林徽真推门就走了进去。
“这就是所谓的头等舱吧。”林徽真左顾右盼,对比一下前段时间跟着林家前往天泽海时坐着的飞舟,顿觉之前真是好寒酸。
修真界的普遍审美观与人间清贵之家相似,基本上不好金碧辉煌那款的。飞舟内部的装潢低调典雅却不失奢华,相当符合世家大族的标准。
比起法器级别飞舟里面的大通铺,每人二十五枚中品灵石的船票代表着一个约莫十平米左右的独间。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内里的布置相当走心。
漆木雕花床榻,鲛绡帷幔低垂。房间一角是放置着笔墨纸砚的桌案,另有一方小几上摆放着茶水和点心。
再有这黄梨木的门扉上,层层法阵累加,无令牌不得而入,极大地保护了修士的隐私和安全。
往床上一扑,卷着被子滚了两圈,林徽真眨巴了一下眼睛。
距离出发时间还有一个时辰,而那边的坊市似乎很有趣的样子。
林徽真的房间是戊辰,左边戊寅和戊卯是杨毓忻和林徽末的房间,右边戊巳是安于歌的房间。然而,虽然每个房间价值二十五枚中品灵石,却注定有一个房间将要被空置。
戊卯房中,基本习惯两人同塌而眠的林徽末瞅了瞅房间内配置的漆木雕花木床,犹犹豫豫地开口道:“阿忻,飞舟里面的房间,似乎都是单人间。”
重点是:单人间里的单人床。
且不说这段时间的他实在不适合跟杨毓忻秉烛夜谈同塌而眠,单是这间屋子里头的床,就着实不适合躺上两个成年男人。一个人躺着倒是自在,但两个人躺着就不免肩膀压肩膀了。
所谓同塌而眠,床大一些,还能,咳,纯洁一点。可要是小一点,那就有点不好办了。
晚上挨得太近,他再日后所思夜有所梦,梦壮怂人胆,他干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怎么办?
杨毓忻瞥了一眼那张足足比林徽末卧房中窄了三分之一的床榻,挑了挑眉,手一拂,那张房间配备的漆木雕花木床直接被他收入了纳戒之中。
林徽末:“???”
手掌再一翻,一张大床“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好在这个房间里有着相当严密的隔音阵法,无论房间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外人都无从得知。
林徽末:“!!!”
林徽末一脸呆滞地看着眼前这张床,慢慢地张大嘴巴。
为何……为何这张床,看上去是如此熟悉?!
不不不,不仅床看上去熟悉,就连床上的被褥,他看着也眼熟啊。
杨毓忻看了一眼林徽末,道:“当初你不是说自己认床,每次出门的时候睡得都不好吗?”
林徽末微微怔住。最开始在外头跑的时候,林徽末确实有这个毛病。只是,多来几次之后,尤其在燎荒山脉里头寻灵草矿石的时候,别说认床,餐风露宿都是家常便饭,又谈什么认床不认床。
连床都没有啊。
这一点,他从未跟自家娘亲和弟弟提过。慢慢地回想一下,似乎是一年前的时候,他在阿忻那里蹭饭时随口提了这么一句。林徽末没有想到,就那么随口一句,杨毓忻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甚至,这回出门,把他的床都不忘随身携带。
咬了一下嘴唇,林徽末的嘴角止不住地上翘。
说起来,当年晚上躺在客栈里头的木板床说什么也睡不着的时候,他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发誓,以后多赚些灵石,换一个大一点空间的储物袋。以后再出门,务必要将自己的床带上。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当初那一点娇气也磨没了,林徽末也没再想这个问题。不成想,多年以后,阿忻倒是圆了他当初的梦想。
搔了搔下颌,林徽末不自觉笑弯了桃花眼,嘴上却道:“阿忻你就这么将我的床都收到了纳戒里头,若是方嬷嬷她们看到了,指不定受到什么惊吓呢。”
想象一下,负责收拾房间的侍女推门进到他的房间里,一抬头,咦,少爷的床怎么不见了!旋即一脸惊恐,这是进贼了吗?不偷金银,专偷床榻!
一想到那个情景,林徽末就笑弯了腰。
见林徽末笑得欢快,杨毓忻勾了勾唇角,眼带宠溺和纵容。而后,他开始铺床,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归拢一下枕头被子。
眼中满含的笑意,不知何时,渐渐收敛起来。
林徽末微怔地看着杨毓忻宛如羊脂白玉的手掌轻轻抚平锦被上的褶皱,那是弹琴吹箫的手,手指白皙而修长,好看得让人觉得除了文雅之事,做什么都是亵渎了这双手。
这世上,有谁铺床如抚琴弹剑,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林徽末抬手按住胸口,扑通扑通扑通,心跳得越发快了起来。
林徽末瞧着杨毓忻的背影,心中忍不住有些小绝望。
本来就光风霁月如谪仙履尘,偏偏还如此细心体贴,对他好到让他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会对杨毓忻心动,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但一想到好友对他如此体贴温柔,他却心生邪念,简直就是辜负了他对自己的好,林徽末不禁脸色发白,忍不住暗自唾弃自己的痴心妄想。
杨毓忻一回头,就见林徽末脸色有些糟糕地站在那里,不禁一愣,忙快步走过去,扶住了他的胳膊,关切地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林徽末嘴里泛苦,哪里敢说自己是因为觊觎好友而忍不住心里内疚。他干笑一下,尽量不着痕迹地挣开杨毓忻的手,笑容有些僵硬地扯来弟弟做挡箭牌,道:“就是有些不放心真真。我先去看看他。”
杨毓忻微微眯起眼睛:“哦?”
林徽末冲杨毓忻努力地笑,而后倒退一步,又倒退一步。霍地转身,拉开门就跑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我就是过去瞧瞧他,一会儿就回来”,然后门就被飞速地阖上了。
徒留杨毓忻站在原地,脸色渐渐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