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刃与玫瑰 第83章

作者:无花果子 标签: 近代现代

“偶尔会有这么对付不听话的奴隶的人,把他们的记忆抹消、篡改,有时只需要扭转一下通往结局的路标,天平就会倒向他的一侧。被篡改记忆的人很难自己解开这个法术,但再次遇到相似的情形时,因果会将他们导向正确的彼方,和被修改过的过去相悖,所以会在冲突之下想起过去,开始怀疑自己。”

见扎尔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埃德温说:“你现在就是这样,所以我怀疑不止是催眠这么简单。你越是挣扎着想要回忆自己有没有开枪,那段记忆上的封条就越是被你反复涂抹,真相被隐藏在最下方,在重重遮盖下变得越来越模糊。记忆法术可能会产生不可逆的结果,我可以为你解开,但那样就没办法查到是谁在你身上做过手脚了。”

扎尔斯沉默了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你要解开吗?”埃德温问他。

“当然。”扎尔斯果断地说,“现在就可以吗?来吧。”

既然开了个头,他不会再把问题留到之后解决,既然埃德温有办法,那么他当然不会拒绝。

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他再次闭上了眼,感觉到埃德温用一根线绑在他的手腕上,打了个活结,然后缓缓收束到恰好绑紧却不会勒人的程度,再把绳子系好。随后有什么凉凉的液体随着绳子流到他的手腕上,形成了一个液体做的包围圈,埃德温同样冰凉的手指覆在那根绳子和他的皮肤上,低声念了句什么。

两秒后,数不清的光点从周围漂浮起来,扎尔斯的视野从一片黑暗到被它们彻底点亮,惊讶地睁开了眼。

他身处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四周一片漆黑,浮在空中的光点却把他的周围照得亮如白昼,等到这些光逐渐黯淡下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山坡,坡顶停着一辆小巴,附近楼顶的最佳狙击点上隐约可以看见一点瞄准镜的反光。

是那件事发生的地方,一切都和那天一模一样。

扎尔斯看见“自己”和一同假扮记者的那位警队前辈一起向校车走去,两人没有什么眼神交流,但眼里都有被恐惧掩盖的警惕,衣服下摆盖住的后腰上有枪套微微凸起的痕迹。

另一个人果然有配枪。

第67章 (上)

接下来发生的事和埃德温讲述的基本一致,但扎尔斯在枪械方面比他更专业,亲眼看到“自己”开枪的那一瞬间,就对会打中什么位置有了判断。他看着绑匪头上和手上的两个弹孔,清楚地明白埃德温的猜想是正确的。

他确实开了枪,但击中的是歹徒持刀的右手,而不是像报告里说的那样,正中眉心一枪将其击毙。开枪击中头部的是与他同行的哈洛特·特里修斯,一名经验丰富的特警,如果他没有记错,对方已经在那次事件后升任特警队副队长。

属于自己的记忆像电影放映般走到了尽头,扎尔斯睁开眼,对上埃德温有些担心的目光,朝对方笑了笑,语气轻松道:“总算弄明白这个问题,觉得轻松了很多。”

“你不在意?”埃德温问。

扎尔斯摇了摇头。

“都过去这么久了,再追究责任也没什么意思。”他说,“我已经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工作,和警队没有什么关系,自然也不再是丢失既得利益的受害者了。”

“但他原本会因为这件事受到惩罚,现在却因为‘协助’了你受到表扬,甚至升职。”

“就算把功劳全都让给他也无所谓,”他表现得比自己还要在意这件事的公平,扎尔斯忍不住笑起来,“我已经不需要那些了,无论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会留在这里。就让他抱着虚假的荣耀继续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我会回去找他算账,不也挺不错的吗?”

他这么说了,埃德温面色稍霁,总算没再表达什么意见。扎尔斯解决了一直以来困扰自己的难题,觉得浑身轻松,看看窗外已经开始天黑,肚子也跟着开始咕咕叫起来。于是他站起身来,跟埃德温说了一声,打算下楼去看看汉娜准备了什么晚餐。

走到门口了,扎尔斯才听见埃德温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刚才的事我是认真的,你可以考虑一下。”

迈出门的脚总不可能再收回来,扎尔斯在走廊上停下脚步,有点没反应过来,回头看埃德温房间门缝下透出的光。

“刚才的事”是指什么事?他慢半拍地想。

把前面几个小时里他和埃德温的对话走马灯似的在脑海过了一遍,扎尔斯才难以置信地捕捉到可能的答案。

他看着门下漏出的那一线昏黄的灯光,隔着一扇门板,突然觉得自己比刚才还像是在做梦。

“不用怀疑了,就是你想的那样。”

直到埃德温的声音隔着门响起,扎尔斯才突地回过神来,头也不回地跑了。

埃尔文斯正在楼下跟缪恩聊天,桌上放了盘刚烤好的小饼干,还散发着带着芝麻香味的热气。

“来尝尝,汉娜研究的新品。”埃尔文斯把装饼干的碟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华人超市买的白……芝麻?是这么说吗,吃起来味道还不错。”

扎尔斯惊魂未定地在沙发上坐下,甚至忘了向他问好,接过递来的杯子灌了两大口茶,又忍不住掐了把自己的大腿,这才回过神来——他刚才听到的话应该是真的,埃德温好像真的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他拿了块饼干,吃进嘴里都没品出什么味道,味同嚼蜡地啃了两口,终于忍不住问旁边的埃尔文斯:“你觉得埃德温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吗?”

“嗯?他说什么了?”埃尔文斯困惑地看他一眼,用太阳就是从东边升起般笃定的语气说,“亚伯平时很无趣的,认识他这么久,我好像从来没见他开过玩笑。”

扎尔斯:“……”

要不是才刚过去没几分钟,他又要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也许是他的脸色太难看,埃尔文斯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没什么。”他艰难地摆了摆手,说,“饼干不错,不过我不太饿,晚上吃点这个就好了。”

扎尔斯端着饼干和缪恩倒给他的茶,正准备上楼去思考人生,就听见门外传来有点耳熟的喇叭声,顺路过去开门,发现是有段时间没见的格兰特。

“有什么好吃的?给我来点。”格兰特把车停在门口,进门时很不见外地顺手从他的盘子上拿了块饼干,“连续开了好几个小时车,一路上什么也没吃,快饿死了。”

他嚼着饼干大步走进门,穿过门廊进了起居室,虽然人不少,却没得到什么好的待遇。扎尔斯明显不在状态,缪恩不愿意搭理他,只有埃尔文斯礼貌地笑了笑:“汉娜烤的饼干还剩一些,要尝尝吗?”

格兰特奇道:“你们刚刚在干什么?怎么扎尔斯魂不守舍的,都没空给我甩脸色了。”

是个好问题,可惜埃尔文斯和缪恩都不知道答案。扎尔斯开了门就抱着盘子走神,连饼干被格兰特拿走一半都没发现,直到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忽然回过神来:“怎么了?”

“你怎么一直在走神,”格兰特站在他面前,一脸疑惑地收回自己的手,“埃德温呢?我有事要找他。”

提到埃德温,扎尔斯的脸就迅速可疑地变红:“我……他应该在楼上,但你问我干什么?”

格兰特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他们说你跟埃德温谈事情刚出来,我的事你也知道,不就顺便问问吗?”

扎尔斯这才勉强把自己脱缰的思绪拉扯回正轨,拍拍脸清醒了一下,正色道:“他在自己的房间里,你有事直接去敲门就好了。”

“不用了。”埃德温站在楼梯上说。

谁也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只有坐在沙发上喝茶的埃尔文斯习惯成自然,弯腰拎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示意他坐自己平时的专属位置。

埃德温越过原地石化的扎尔斯在沙发上坐下,神态自若地开口:“有什么事就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