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恶魔小丑
石柱之上光华忽明忽暗,像喑哑的烛光,被风吹的明灭不定。
“叶迟——”殷玄弋忽然低呼一声,再也顾不得其他,提身往殿内奔去。
九姑娘往他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脚下却一动不动,定定的立在祭坛之前,金色的眼瞳被铭文的光照得灿亮,属于动物的竖瞳渐渐显露了出来。
万里青空像被什么拉扯着,挤走天光,乌压压的盖下来,不过须臾,就从白天走向了黑夜。
铭文的光华愈发亮起来,九姑娘身形忽然晃了晃,毫无预兆的就软倒下去,人形一下褪去,露出了白狐的真身。
她无力的趴伏在地上,被三尸毒刹强行禁锢在体内的灵魂被不明力量撕开,离体而出,向着祭台飘忽而去。
那些铭文刺的她灵体生疼,但凭她千年修为,也只能勉强维持住灵魂不散,却无法阻止自己被那些古怪的铭文吸取。
它们像活过来一样,贪婪的吞噬着周围散碎的灵魂,死亡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九姑娘撑着最后的力量,仰头看向了祭台之上。
而之前还空无一物的石柱之旁,忽然轻飘飘落下两个相拥的人影,准确的说是一个搀扶着另一个,被扶住的人像只残破的娃娃,毫无生气的任另一个搂在怀里。
——主人。
她耳边忽然响起了清脆的金铃之声,完整的思绪瞬间被击溃,跟其他孤魂野鬼一般,麻木无声的自主飘向祭台中央那镶满文字的圆柱。
无数的死魂从三尸毒刹眼前经过,他一手搂着师父破败的身体,一手轻摇着混元铃,看着那些即将魂飞魄丧的灵魂,脸上是无动于衷的沉默。
当九漓的魂魄飘过来的时候,他也只是轻轻瞥过去一眼。
不够,还不够,还要更多力量。
九漓残存的意识感受到了主人的存在,她到底是有些落寞。她活了很久,也死了很久,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结局。
可就在她即将撞碎在铭文圆柱之上时,一根透明的蛛丝瞬间缠住了她的身体,她惊骇的回过头去,三尸毒刹摇铃的手指尖握紧了那根蛛丝,不悦的对她道:“九漓,你就这么想灰飞烟灭吗?”
她想发声,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三尸毒刹猛的一扯蛛丝,九漓的灵魂被拉了过来,他咬破指尖,快速点在她灵体的印堂之上,依然是满脸的不快:“给我滚回去,我从没见过你这种不要命的妖!”
一点血色从印堂之间弥漫开来,九漓意识回笼,灵体对三尸毒刹作了个揖,钻回了祭坛下那具白色的狐狸尸身之中。
白狐又褪去妖形,重新恢复成人的模样,她飘忽而起,一下落到祭坛之上三尸毒刹面前,垂眼道:“主人。”
三尸毒刹扶着男子在圆柱之前坐下,头也不回的吩咐道:“他被我缚在殿中,你去看好他,别让他出来,否则我不保证他还有命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QAQ恢复更新
第72章 三尸毒刹(十一)
三尸毒刹(十一)
九漓旋身入殿的时候殷玄弋尚被缚在三尸毒刹特制的蛛丝之中,他耳廓后有一点微末的银光, 瞧仔细了, 原来竟是一根细长的银针。这针许是三尸毒刹为他治伤时留在他体内的,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东西的限制, 三尸毒刹才会那般轻易就制住了他。
而现下, 这根制约他行动的阵正被慢慢逼出内外。
殷玄弋瞥了九漓一眼, 他长眉微蹙,额头几颗斗大的汗粒颤巍巍挂着,随着他转头的动作滚落下来,没入衣襟之内。
九漓忍不住道:“你不必如此煞费心神,主人想做的事你阻止不了。”她并未去管银针的脱离, 只身立在入口处, 挡住去路, 又补上一句, “我也不行,更不会帮你。”
殷玄弋目光定了一定,未曾应声。九漓本就是三尸毒刹的人,他竟也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起了求助的心思, 委实可笑。他心中念着叶迟安危,只想快些挣脱束缚, 到叶迟身边去, 看看他可还安好,可有受到什么损伤,念到当初, 就不该让他独自入内。
殷玄弋心下着急,真气在体内毫无章法的乱撞起来,气息走岔,呕出一口血来。
九漓眉目微动,往前一步,厉声道:“你不要命了!主人的鬼门十三针一旦入体,除非主人亲自牵引,否则——”
她话未说完,只见殷玄弋耳后的银针蓦的倒飞而出,“咄”的一声,钉入侧首木梁之内,细长的针体几乎要穿透厚重的木梁。
九漓一怔,上一刻还被缚在蛛丝中的殷玄弋下一瞬就到了她跟前,九息悄然出鞘,毫不犹豫的抹上了九漓的脖子。
九漓本不是活物,平常利刃伤不了她分毫,这时候却也觉得那剑锋上染着极重的阴寒之气,让她没来由畏惧。来不及讶异,九漓矮身翻出剑刃袭来的方向,待住势再往殷玄弋一瞧,殷玄弋已经提着那把剑头也不回的往外而出。
九漓当然不能让他出去,袖中白练缴出,往殷玄弋急出的后背打去,她人随白练而走,翻身就拦在了殷玄弋面前。
“你——”她本想问一问他的伤势,银针出体绝非小事,鬼门十三针招招都是杀机,绝无转圜余地。
殷玄弋却不等她话出口,九息缴断袭来的白练,一剑又逼她当胸,当真是要她的命。
白练也是件不俗的法器,但在九息面前,也不比普通布帛来得牢靠。九漓心下微骇,眼见着剑尖直刺而来,不得已现出法身,一瞬间九尾张扬而出,巨大的白尾与九息撞在一处,“吭”的一声闷响,九漓突然尖利的叫了一声,那根尾巴刹那染满鲜血,几乎要断去半截。
剧痛逼出了九漓的妖性,白狐的法身尽显,四肢触地竟是有房檐那般高,九条巨大的白尾焦躁的舞动着。
九尾白狐冲破窄小的门厅,暴怒中掀掉了大半屋舍,满院的碎末横飞。也不见它如何动作,巨大的身躯就如压顶般往殷玄弋袭去,四肢中伸出寒光飒飒的利钩,像要撕碎猎物的巨隼。
殷玄弋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九息剑身上红芒乍起,剑气与白狐笔直撞在一处。九息邪性不遑白狐妖性,甫一接触,密不通风的剑气立刻刁钻的寻隙而入,不过眨眼的功夫,白狐雪白的皮毛上就炸开了一道道细小的口子,鲜血涓涓而出。
九漓发出一声撕裂的兽吼,已有痛苦的呜咽之声,天空被不知来处的黑雾沉沉的压着透不进一丝天光,周遭却被祭坛上铭文浮动的流光映得亮如白昼。
忽然,一道刺眼的亮光滚雷般朝两人的方向落来,“咔擦”一声劈落,正正冲在两人之间,双双被炸飞出去。
白狐巨大的兽型被打的缩了回去,就地一滚又成了九姑娘的模样,周身透着斑斑血迹,不知死活的伏在地面。
殷玄弋身不由已的退了好几步,确切的说他是滑出去的,九息剑尖埋入地面,留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殷玄弋猛得又呕出一口血,拄着九息的手细微的发着抖。不止是手,他整个人竟都在打着颤,黑长的眼睫在眼睑上投下一道模糊的黑影,原本微不足道的分量,这时候也似有千斤之重一般,要用十分的力撑着它才不至于阖起。
逼出银针后他体内的真气就在冲撞中消弭殆尽了,不过是凭着一把九息支撑到现在。
九息饮了他的鲜血,邪性被彻底激发,已说不清是谁在控制着谁。
以鲜血为引,以肉体为媒,它是一把真正的邪剑,殷九辩尚且不能压制他,何况是强弩之末的殷玄弋。
“难道我真的连护他一命都无法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