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笼中月
问完又有所醒悟,“是爸爸老糊涂了。今天周六,上什么班,难怪你起得迟。”
从前极少说这样的话。
安宁直觉有异:“爸爸,是不是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你最近要是有空,抽时间回家一趟,看看你妈和我。”
“怎么了?”
“让你回来一趟,还要有什么原因?”他爸爸故意板起声音。
安宁越听越不安,一直追问下去,终于从爸爸嘴里追出缘由。
秋初开始他妈妈偶尔低烧,起先没当回事,这周拖无可拖,去医院检查发现是肺腺癌,已经淋巴结转移。老人家心里什么都明白,早已是做好了就此归西的觉悟,只是放不下这一个独生子而已,这才有了今天这通来电。
挂了电话,安宁坐到腿发麻,再站起来时双腿打颤,恍惚的感觉直冲前额。
他扶着墙慢慢走出去,走到衣柜前换衣服,仍旧阵阵发晕。
床上的韩岩仍在熟睡,大概是觉得热,两条胳膊都露在被子外面。整理好衣服背好包,安宁将穿过的浴袍重新挂好,然后才回到床边,替韩岩掖好被角。
等不及你醒了,安宁心想。
走到门口,他把着扶手,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迟滞片刻,复又回去,大着胆子拿走了一样东西。
睡梦中的韩岩唇上落了一个吻。
咸的。
—
再度醒来时,韩岩头痛欲裂,太阳穴像被枪弹轰过。
勉强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酒店房间,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紧,空气中还残留着宿醉后的酒味。拿过手机一看,已经中午12点。
睡了这么久……
这地方他不陌生,以往跟那帮狐朋狗友泡吧,喝多了任谁都是往这儿一送,有时是他送别人,有时是别人送他。
昨晚想也不用想,必定是乔屿找人将他送到这里来的。起床冲澡穿衣,钱包电脑什么都在,唯独少了条领带,忘记落在什么地方了。
不多时就恢复五成精力,甚至在退房前回复了几封工作邮件。
车停在酒吧停车场,上车以后他没急着走,而是坐在驾驶位给乔屿发了条消息:“昨晚谢了。”
乔屿没回他。
宿醉在第二天才算彻底过去。
周一上班,一到工位就有同事给他送来一杯咖啡,“领带不错,病这么快就好了?”
他抬眸。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咖啡塞他手里,同事手背碰了碰他的额,“退烧了?”
“谁跟你说我病了。”
“你邻居啊。就周六早上,我帮Patrick催你回邮件,电话是你邻居接的,说你病了,还说有什么事可以帮忙转达,合着根本没转达?”
见他半晌不应,同事晃晃手:“病到底好没好啊,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儿不在状态。”
紧接着韩岩耸然起身,开始翻公文包。找到手机,疾步走到电话间,一遍一遍地给乔屿打电话。
来来回回,电话几乎响了百来声。
乔屿最终接了,劈头便是一副要闹翻的架势:“连打这么多遍你是不是有病?”
“前天晚上谁送我去酒店的。”
“别来问我。”
“是不是安宁?”
电话里一秒安静,乔屿的起床气跟窝火一并发作:“我他妈上辈子欠你的?你嫌他麻烦的时候让我接走,现在反悔了又来恶心我。是不是他你自己心里没数?你敢说你们什么都没发生?”
真的是他。
韩岩神智骤然清明。
乔屿骂个没完,他忍耐许久,沉声打断:“骂完了没有,骂完了告诉我安宁的电话。”
“……操。”好友彻底爆发,“再有下次你他妈永远别想再见到我,老子躲你躲到下辈子。”
但挂了电话,号码立刻发来。
韩岩第一时间打过去,结果却没人接。他难得急躁,偏偏又不能抽烟,小小一个电话间的地板快要被他踏烂。
叩叩——
有人等不了了,抬手敲门示意他赶紧出来。
他无计可施,只能开门出去,脸黑如铁气场渗人。回到工位发现电脑根本没开,索性不开了,干脆利落地请完假走人,开上车才发现既不知道安宁住哪儿,也不能直接杀到工作的地方去找人。
工作日的早晨,拥挤的马路上人人行色匆匆,只有他像是无头苍蝇。
无处可去,他停在路边,下车再次拨号。
从没有觉得等待这样煎熬,哪怕只是电话里的几声嘟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