跻身上流 第32章

作者:不配云 标签: HE 近代现代

  那天他玩得很认真,但后来回想,只记得某个伸手能碰到顶的卫生间,嘎吱乱响的木楼梯,穿着绒边学士服的年轻人,以及徐志摩石上的裂痕。

  还有剑桥撑船的小哥,会两三句中文,竟然不介意他们戴口罩,还夸赞江桥身材优美。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扮女生。”江桥小声。

  他说得很快,还心虚地看陈书竞。小哥丝毫没听懂,只当是他怕男朋友不高兴,连忙又夸了一句:“Great couple!你们很般配。”

  陈书竞笑道:“谢谢你。”

  陈书竞当晚就搬家走人。

  当然了,该走的是江桥。但他还留着那么点小心机,觉得有转圜的余地,问陈书竞能不能宽限一星期,让他找个满意的学生公寓。

  这屋子里只有一间卧室。陈书竞看了他一会儿,拉高袖子开始收行李。

  真是好狠一男的,我去。

  江桥发了会呆,看不下去地开始帮忙,把衣服叠好,鞋子收进布袋,整齐地码在箱子里。他想问你去哪儿呢?又不想听到回答。

  走廊有地毯,陈书竞离开时没有声音。江桥照常写完了作业,认认真真地刷牙洗脸,找了会儿房源。

  晚上十一点,他躺在床上,听见外面雨声滴滴答答,有种微妙的孤独感。像是刚见完朋友,独自走上大街。

  这就是分手?感觉倒也普遍。

  他闭上眼睛,几乎快要入眠。飘忽地想着这床可真大,难得独自睡在中间,简直想滚几下,还挺舒服啊。

  突然间听见台式电脑响了一下,不知道是更新还是开机,键盘灯自动亮起。陈书竞每晚都在那儿打游戏。

  江桥不喜欢他打游戏,但还是会帮他切水果和倒水,无聊地躺在床上刷手机,等着他来做爱。

  以后不会了。

  今天以后。

  不会再有以后了。

  江桥突然很难受,像是在心里滴上了酸涩的药液,一寸寸开裂。之前的情绪都隔着层纱布,突然撕破,曝露内里。

  鲜血淋漓。

  这是江桥第一次失恋。原来不止是失去人啊,还失去了无数习惯。

  他哭得厉害,胜过了分手时刻。那嘴角扯开的弧度太大,裂了嘴唇,流出一点血来。因为很久没涂护唇膏。

  祖玛珑的护唇膏。陈书竞也用的呀。

  可他没带走啊。

  说不用就不用,说走就走了。他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吧,沉浸在其他温柔乡了。

  真他妈混蛋啊!

  江桥生起气来,也生出种微妙的恨意。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伤害陈书竞,也想伤害自己,看他会不会有反应。

  如果在深山老林,陈书竞掉进陷阱,他一定不会拉他上来,要折磨一下。

  想想就爽得一匹。

  江桥想,其实陈书竞挺讨厌啊。

  他还那么年轻,虽然家教良好,大道理说得冠冕堂皇,但并不真正高尚。

  说着尊重和平等,言行又天生优越。说着不辜负谁,却享受别人的爱和崇拜,假装没发现。说着爱情纯洁,其实并不信吧。

  陈书竞有很多缺点,可那些缺点微不足道,就好像太阳黑子,无论如何,你爱的还是阳光。

  很显然,江桥没法讨厌他,没立场爱他,也没立场恨他。这可怎么办啊?

  上帝赐我忘掉他。

第48章 格外善意

  江桥忘不掉陈书竞,说恨他但其实又在想他,翻来覆去地回想他说过的话,刷他的朋友圈跟Ins。可惜全是空白,他从来不分享生活。

  欧洲的病例数接连增长,意大利到了两千,英国到了五十。

  有位官员说为了应对疫情,政府会在海德公园建停尸间,焚烧尸体。

  同学们聊到这件事,都当个笑话,又觉得可怕。潘文发了张图:赢则硕士毕业,输则海德公园。用命上学。

  上课的人开始减少。

  江桥还没搬走,某天收拾东西,看见那一柜子消毒物品,突然担心陈书竞,想给他送过去。

  微信上聊了两句,他依言到某公寓,却撞上Mia开门。她说陈书竞还没下课。

  江桥气死了,尴尬抓地,扔下袋子要走,却被Mia拉住了,请他喝水吃蛋糕,还送他一把伞,说可能会下雨。态度格外善意。

  “姐姐伤心了吗?我也不想的呀。”Mia真诚道,“但是机会来了,总得试一试吧。”

  江桥冷冷:“我不扮女生了。”

  “为什么?就因为那天……哎呀,她们也没恶意啦,要做自己嘛。昨天在Ritz吃饭,听见有人开你玩笑,Alex还骂他了呢。人真挺好的。”

  Mia其实在正经说话,没有阴阳怪气,江桥听着却很扎心,难过得要命。

  他敷衍地点了点头,坐地铁回到金融区。不敢打车了,堵车太贵。

  在地铁上碰见一对母女,见他戴着口罩,连忙退避三舍,拿出洗手液来涂。广告牌上写满了:Wash your hand。

  晚上,江桥盘点自己的东西。除去戒指手表,就是衣服鞋子化妆品,包和香水,都价格不菲。

  江桥发现,买奢侈品其实很没意思,除非你能永远买下去。以后又用不上了,难道挂上二手群卖掉?

  他竟然有点舍不得。

  这段生活对江桥来说,好像陷在万花筒里,晕乎乎地眼花缭乱,神魂颠倒。可无论如何,快乐总比痛苦多。

  两天后,江桥终于搬走,把房卡留在前台。

  陈书竞住回他的房间。

  Mia在朋友圈发了张照片,拍对面那栋蜂巢似的办公楼。这楼也真他妈不省电,灯光早晚开着永远不灭。

  照着的人却一直在变。

  江桥想到这里就很郁结,一时冲动下了个探探,在里边划拉了半天,找人聊天。竟然划到了潘文。

  潘文问他:出来玩吗?

  江桥当然不敢去,立刻把软件卸载了。第二天下课潘文找他聊天,问他和Alex分手啦?

  江桥面无表情:“嗯。”

  潘文道:“那你想不想找别人?”

  江桥吓了一跳,“啊,谁?你?”

  “不是。”潘文笑起来,“是这样,我认识个哥哥,想找女朋友的,但又喜欢男孩子……就那种,哈哈,你懂我意思吧。”

  他笑眯眯地给江桥看照片,说对方长得不行,有点胖,但钱可以。

  江桥想抽他,恼火得转头要走,他就叹了口气:“不是,你总不指望再找到第二个Alex吧,哥?”

  “说实话,这年头又不太平,机票越来越贵,要不你跟人处处,咱俩就都能溜回国了。”

  江桥:“关你什么事?”

  “我有钱拿啊。”潘文耸耸肩道,“我拉皮条的嘛。”

  “……”

  江桥震惊于他的不要脸,一时无言。半晌才道:“你为什么觉得我……我就不能自己有钱?”

  “有钱的都回国了。”

  “瞎扯。Alex就没有。”整天看Mia在那儿秀。

  潘文想了想道:“其实是我猜的。其实当时看你俩在一起,你就好像是树的一部分,挺明显的。没有真的根。”

  江桥:……

  他原本很不高兴,感觉备受侮辱,闻言却平静下来,拒绝了潘文的提议。不是瞧不起,只是不愿意。

  又上了一周课,江桥来了月经。

  这次很烦人,汹涌得如同大浪决堤,还痛得要命。强撑着去上课了,却被潘文发现,问他怎么了?

  江桥没法直说,强行用开玩笑转移话题:“嗯……被人捅了一刀。”

  潘文愣了一下,想起最近针对留学生的暴力事件。但很快反应过来,给面子地嘻嘻直乐,又推销自己的止疼药。

  他说找GP多累啊,要预约排队,还怕交叉感染。普通不舒服又不会开药,会让你多喝水和可乐,真的。

  江桥捂着小腹趴在桌上,原本不想搭理,但见他拿出盒布洛芬来,看着没啥毛病,也不贵,就买了就着水吃掉,感觉好受了不少。

  下课后,他去Tesco买东西,买最便宜的肉、蛋、切片面包和球生菜。顺便邀请了室友凑单,一起点中超外卖,这样可以囤着吃很久。

  当初陈书竞转给他学费,多转了两千磅,说凑个整。他打算省着点花,这样就暂时不用找爸妈了。

  他现在住单间ensuite,带卫生间,约十来平米,六个人共用厨房。床很窄且短,旁边靠着书桌,走两步就能到头。

  租给他的人急着回国,要价很低。

  江桥洗了个澡,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肌肉酸疼,浑身没劲,头晕想吐。

  他想这药副作用真大,天知道是不是正版,真不该买。

  临睡着前手机震动,他瞥了一眼,正看见Mia发来的微信:Alex和我分手了,姐姐。

  江桥一惊,连忙爬起来又看了一遍,竟然忘了疼痛,精神振奋,十分高兴。可是Mia又接着说:

  其实我们相处得挺好的,很开心,我还以为他喜欢我呢。

  可昨天他说喜欢别人了,是剧院乐队的鼓手,拉丁裔男孩儿。还是我介绍见面的,我他妈……

  江桥懒得理她,但她连发了好几排字,滔滔不绝,反反复复地说这件事。也许她认为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能互相慰藉。

  江桥烦了,回复道:三人者人恒三之。

  Mia沉默半晌,倒也不生气,回了个噘嘴的小表情,继续打字道:那渣人者人恒渣之呢?Alex不还是Alex。

  江桥见了,不禁苦笑,想起当初Kiko的话来:你小子迟早遭报应。你到底什么时候遭报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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