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谦少
“帮我递一下水杯吧。”他叫我:“我有点渴,小朗。”
我端起杯子递给他,他却凑过来,就着我的手喝杯子里的水。我赶紧端稳了,怕水泼到他身上。喝水的时候,他的头发碰到我手腕,有点痒,气氛一时之间有点微妙。
我想,我被他套牢这么多年,不是没原因的。
他天生就是这样,总在偶尔一个瞬间显露出脆弱来,仿佛离开你就没办法过下去。让你忘记他那精致皮囊下本来是多危险的生物,让你忘记他的野心,他手上把握的巨大权力,和他把人心当棋子来玩的能力。
“喝完了。”郑敖抬起头来,看我像在发呆,朝我笑了笑。
我耳朵有点烧,把杯子放回桌上,把保温杯的杯盖旋紧。
“你能来我很开心,”他声音里带着点欣喜:“我以为你一辈子不会理我了。”
他这样一说,我又想走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吧,小朗。”他问我:“上次在花园里,我不知道你会那么生气,那句话真的不是你以为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我反问他,他大概也没想到我不是一听到那件事就暴走,怔了一下。
“大概是某种虚荣和贪得无厌混合下的产物吧。”他说得断断续续的:“我一直在笑李貅守身如玉,所以在他面前,总是显得像个混蛋。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我心里的火又腾了起来。
“你说不重要了?是什么意思?”
我出现在这里,并不代表那一页就彻底翻过。我爸说恩怨归恩怨,生死比恩怨重要,我来这里,是因为他的生死,并不是因为对那些恩怨从此释怀,我还没软弱到那种程度。
他又笑起来,桃花眼弯弯,唇角勾起来。
他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是说,”他说:“我们交往吧,小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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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是宁越,也许当初就感动得哭出来了。
可惜我是许朗。
“你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我反问他:“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至少在我这边,没有。”他也不生气:“上次你不理我之后,我干了很多事,玩得很疯,但都觉得心里很空。后来胡闹得有点过分,我爸找我说话,他说我太聪明了,反而看不清,让自己想想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我不知道他所谓的“玩得很疯”是有多疯,但是能到郑野狐都看不下去的程度,想必内容不会太简单。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失去你就是我做错的那件事啊。”他小心地抬起断了的那只手,然后用两只手环住我,因为我站着的缘故,他的头靠在我腰上。
我不好乱动,只好哼了一声。
“我以前太放肆了,因为知道你喜欢我,所以肆无忌惮地在外面玩。因为我知道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会在这里,我以为我最喜欢的是在外面玩,”他头埋在我腰上,声音有点闷闷的:“但是你不理我之后,好像怎么玩都没有意思了,心里总是很空,我去找你,你却嫌我脏……”
“你自找的。”我一点不为所动:“道歉至少也要正式一点吧,这样算怎么回事?”
“因为我下面要说的话很丢脸。”他打着石膏的手抓紧了我后腰的衣服:“小朗,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仗着你喜欢我就在外面乱搞。我不该看到你生气就努力挽回你,等你好了又出去乱搞。我也不该为了面子说出那些话,我保证那些话不是你理解的意思……和我交往吧,小朗。”
他仰着脸看着我,似乎很真诚的样子,眼睛里发着光,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你不是觉得乱搞很爽吗?”我问他:“稳定交往就不能乱搞了,岂不是很可惜?”
他露出了受伤的神色。
“但是没有小朗,我怎么都不会开心的。”
“所以是把我套牢再出去乱搞,就可以两全其美了?”我又问他。
他咬紧了牙关。
“啊!现在是怎么说都不肯了!”他大声抱怨着,我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腰上袭来一股大力,他已经从床上跳了起来,一个擒拿手势,把我翻到了床上,动作熟稔地翻身压到了我身上,丝毫不见刚才那副病歪歪的可怜样子。还得意洋洋地宣布:“反正现在都解释清楚了,小朗也没有那么生气了,我不如来硬的好了。”
“你可以试试。”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准备怎么来硬的呢?”
他骑在我身上,房间里很暖和,他只穿了薄薄的一层衣服,身体看着柔韧修长,其实都是结实的肌肉,整个人像一头危险的豹子,俯下身来,竭力显得凶一点,想恐吓我。
我动了动,让腰部枕在被子上,这样躺得舒服一点,十分悠闲地看着他。他又不是李貅那种分分钟喊打喊杀的暴脾气,我知道他不会傻到在这时候对我做什么。
他恨恨地在我肩膀上咬了一口,然后放弃地趴在了我身上。
“手好痛……”他枕着我肩膀小声抱怨:“说不定断了……”
“不是已经断了吗?”我不中计。
他抗议地在我肩窝里蹭了蹭,忽然抬起头,闻了闻我身上的味道,然后心满意足地趴在了我身上。
窗帘微微地晃了晃,房间里很暖和,阳光很亮,照见空气里的微尘在乱飞,我被他压着,暖洋洋的,竟然觉得睡意渐渐涌上来。
郑敖懒洋洋地趴在我身上,趴了半天,忽然来了一句:“真好啊……”
我“嗯”了一声。
“就这样一直下去好了。”他嘘出热气在我脖子上,声音也是慵懒的,忽然抬起头来,亲了一下我的脸颊:“我心里一点都不空了,小朗。”
我已经快睡着了。
就这样下去好了。
不去想他对我到底是不是爱情,不去想他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去考虑将来,不去想恩怨得失,不去想睡醒之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