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人饮冰 第70章

作者:谦少 标签: 近代现代

  “夏宸在做航空,郑敖在欧美都有几条线,买旧机很方便。”他跟我爸解释:“郑敖做事也算努力。”

  能得李祝融一句“努力”,说明已经是呕心沥血了。

  佣人过来加位置,夏宸坐在陆老师旁边,这种场合一般管家都会在旁边招待的,我正在剥松子,管家在我背后说了声:“小许先生请让一下。”

  我连忙移开了椅子。

  管家在我和陆老师之间加了两张椅子,郑敖朝我点点头,坐在了我旁边。

  我连忙把松子收了起来。

  “好了,人都到齐了,开饭吧。”我爸作为主人招呼客人:“管家,别给小朗和小安他们倒酒,小孩子不能喝酒。”

  我听到郑敖轻笑了一声,大概坐得太近,声音就像在耳边一样,听得我耳朵有点发烧。

  陆之栩拿住了陆嘉明的杯子:“我家嘉明可以喝酒,嘉明是男子汉。”

  他一直对李貅欺负陆嘉明很看不惯,所以一直在想办法激发陆嘉明的男子气概,可惜陆嘉明天生性格就有点软软的,端着杯子,小声地说:“我只能喝半杯。”

  “没事,我帮你喝。”李貅拍拍他肩膀:“爸,我这是帮助朋友,是吧!”

  我爸还是有点担心,其实完全没必要。我以前跟着郑敖玩的时候也常碰见李貅,他酒量好得很,几乎没喝醉过,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没人敢灌他。

  菜上齐了,满桌的热气腾腾,厨房做的大黄鱼,连头带尾炖得化在汤里,青花瓷海碗里一碗奶白色鱼汤,不知道放了多少珍贵药材,香得很。其余的肉类蔬菜,各种海鲜,都做得色香味俱全,外面又放起烟花来,热热闹闹地像大年夜。

  其实这样的场合是适合吃火锅的,可惜以前桌上有两个姓陆的长辈,身体都不算好的,却从来不肯吃清汤锅,逮着机会就偷吃麻辣锅里的菜,动作非常敏捷,不留痕迹,所以只要有他们俩在,就不上火锅,今年陆非夏不在,因为有陆老师的关系,还是没有火锅。

  大概是喝了热汤,我吃的水晶皮冻又有点辣味,所以我热得脸都快红了,对面李貅外套早就脱了,好好的白衬衫被他穿出一身痞气,在面前的菜里挑挑拣拣的,陆嘉明在好声好气地给他夹菜。我爸自己吃不了多少,尝到好菜就告诉李祝融,陆老师在瞪李貅。

  我的心情像热气球,无数的热气在往上涌,有点头昏脑涨,但是心情还是愉快的。

  因为我身边坐着郑敖。

  他没和我说话,只是有时和身边的夏宸低声交谈,夏宸虽然谦谦君子,注意力却能一心二用,一边和郑敖说话,一边在陆老师忍不住要扔筷子砸李貅的时候把他的手按了下来,还在他手背上拍了两下。

  陆老师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夏宸没有躲,面色如常。

  有道海胆蒸蛋味道很好,转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伸手去夹,和郑敖拿杯子的手碰了一下。

  “抱歉。”我低声说。

  他朝我笑了笑。

  他好像已经放下了,笑容并没有到达眼底。他现在的笑容和对夏宸对李貅的毫无区别。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郑敖站了起来,手里端着杯子。

  “李叔,我敬你一杯吧,多谢你的照顾。”

  郑野狐走后,李祝融做的事堪为长辈的典范,对外把李家和郑家绑在一起,杜绝了所有人的觊觎,对内则无条件信任郑敖,放手让他去做。在所有同龄人中,郑敖是唯一一个在这个年纪就承担起这么巨大的责任的,这个年纪,李貅都算是能干的了,其余像王朗贺连山都在吃吃喝喝玩女人。郑家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实在无人可用,但李家却义无反顾地跟着一起冒险。

  李祝融举起杯子,对着他举了举。李家人都拽得不行,这已经算是非常看得起郑敖的表现了。

  李貅看见,十分不爽地哼了一声,我猜这一哼的意味大概是“你不过是运气好而已”,至于“运气好”具体指的是什么,李祝融如果知道,应该会揍他一顿的。

  “夏叔,也多谢你。”

  夏宸年轻但是辈分高,而且实至名归,也坐着喝了这杯酒。

  郑敖第三杯酒,却朝着我爸。

  “许叔叔,这杯我敬你,我年少无知,多谢许老师体谅。”

  满桌人都没猜透这杯的意思,我爸也十分困惑,端着酒杯站起来,看了我一眼。

  我们在短暂的眼神交流中传递了无数信息。

  我爸的眼神意思是:郑敖怎么会敬我?难道是因为那个红包?

  我的意思是:不可能,红包我还没给他。

  不过我爸还是接受了郑敖的敬酒,只是酒是李祝融代喝的。

  郑敖坐下来的时候,我看了他一眼。

  他礼貌地朝我笑了笑。

  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

  吃完晚饭,客人都要回去了。

  我爸身体不好,不能送太远,我和李貅送他们到花园外面去。

  李貅送夏家,我送郑敖。外面下着鹅毛大雪,管家给我们打伞,我让他去送夏家人,和郑敖打着伞一起穿过花园。

  李家种玫瑰种得多,路边的玫瑰上积满了雪,都说梅花有风骨,我却很喜欢玫瑰,刺有刺的坚硬,花有花的灿烂,明明是一株花,却长出乔木的冲天之势。雪一下,枝干根茎冷如铁,来年春天,又是华枝春满,花开似血红。

  管家给我们的是两柄黑布伞,小道很窄,我们一前一后走去门口,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大衣的后摆,靴子后跟沾满了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有了这样坚毅沉默的背影。

  我送他到门口,车在外面等。

  他打着伞,转过身来看着我。

  “就送到这吧。”他表情平静,丝毫不见先前的狼狈,他的大衣是黑色的,整齐领口托出比雕塑更漂亮的一张脸,但他的眼中没有笑意。

  “好。”我低了低头,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连忙从口袋里拿出我爸给的红包来:“这个给你,是我爸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