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二渡
陆丰任他贴了一会儿,才稍稍将脸庞往后撤了一撤,唇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好了么?”
这一声低低的,传到耳中后,亓官不知怎么觉得耳尖有些发痒。他眨了眨眼,目光不觉落在师父的唇上。
陆丰的人中很深,唇珠饱满,唇线利落且漂亮,亓官语拙,不知该如何形容,只是发自心底地觉得,师父的嘴唇真好看,好看得他还想再亲一亲。他舔了舔唇,又凑了上去,并依从心意地张开嘴,用牙尖轻轻咬了一下那饱满的唇珠,又探出舌尖舔了舔,才满足地后退,道:“好了。”
陆丰没有说话,只瞧着亓官的时间有些长,那眼神也颇为悠长。半晌,他喉结微微一动,略移开目光,淡淡地道:“那便歇息罢。”
亓官从他怀里爬起来,脱得只剩一身里衣,翻身滚进被窝里,只露出来一张脸,和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他盯着师父好看的手指解了衣带,除了外裳,便自觉将身体又往里滚了滚,挪出来一块空地。
待陆丰也上了榻,他又滚过来,将脸埋进师父怀里,鼻尖微微一动,霎时便有浅淡的香气填满了整个胸腔。
“师父……”他咕哝了一句,抱住师父的腰,往那个熟悉的怀抱里拱了拱,安心地闭上眼,不一刻便沉入了香甜的梦境。
陆丰垂下眼睛,伸手抚了抚那头柔滑的青丝,也闭上眼,将神念重新探入亓官识海,须臾,便来到当初他在识海中存身的地方。他抬头望了望漫天星罗,少顷,低语一声:“周天星罗剑阵。”
随着这一声,漫天星罗都闪耀了起来,星辰明灭间,渐渐显露出一个极为庞大的阵法。这阵法构建于星海之上,隐藏得极为巧妙,以陆丰独创的周天剑道为钥,若无此钥,便以分神之能也难以察觉,亓官的识海中还藏着这样一个秘密。
阵法显露出来,陆丰瞧了一眼,信步踏出,每一步落下俱生出万千道剑芒,纵横交错,数十步之后,这漫天的剑芒渐而构延成一个庞大而纷繁复杂的图形——那是一道禁制。
陆丰便停了下来,望着那一道禁制,似乎出了神。
他从未见过这样一道禁制,没有起点、亦无终点,仿佛只是一堆杂乱的线条堆在一起,构成一个没有任何规律可言的图形,叫人便是想解也无从下手。
但他冥冥中又有一种直觉,这是当年在亓官神魂中种下蜉蝣藤的“他”留在此处的。
那么,当年的“他”通过这样一道禁制,会给他留下来什么?
陆丰凝思许久,直到那个图形即将淡隐而去,才伸出一只手,嘴唇微微一动:“……剑来。”
霎时间,那个庞大而纷繁的图形亮了起来。它如有呼吸一般,吞吐间有无数剑芒闪烁来去,数息过后,陆丰的眼底映出来一道新的影子。
他的神念为之一顿,微微屏住呼吸,这是——
剑。
第116章 他的魂
陆丰睁开眼。
以他的修为,便是整晚未曾入睡,此时眼底依然神光湛然,不见分毫疲态。他垂下眼,看了看窝在怀里的亓官,对方的脸颊蹭着他的胸膛,呼出的温热气息团在怀窝,暖暖的。
陆丰抬手拨开亓官脸上的几许乱发,垂目瞧了一会儿那安然的睡颜,目光随之落在那张微微启开的唇上。片刻后,他的目光微微一动,修长的手指掠过来,似有若无地在亓官唇角蹭了蹭,微一停顿后,终究是抚上了那软嘟嘟的唇瓣。
触手温软,鼻息扑洒在指尖,陆丰目光微凝,心尖亦有一丝隐隐的悸动。
亓官的亲亲止于唇肉相贴,就连偶尔的舔咬也纯是好奇,不带丝毫邪念,但对他来说,这终究是不一样的亲密,在纵容对方扑进怀里亲上来的时候——又或者在更早,在他与七官儿神魂交融致使神念摇动、招致雷劫的时候,他便明白,他与七官儿之间已不是纯然的师徒之情。
但这又有什么所谓?
七官儿早已是他的魔障,丢不开,忘不掉,舍不了,也放不下。
他们之间有那样深的牵绊,神魂勾连,仿如同体而生,世上没有任何一对道侣能有这般亲密。而在见到那被封禁在神魂中的剑之后,陆丰才恍悟,七官儿生来就该是他的魂,更是他于漫长道途中追寻了数百年的答案和终点——
那是他的道。
“师父——”亓官喉间哝哝,眼睛半睁半闭,面上仍笼着一层熏然睡意。
陆丰抽回手指,侧首在他额头上亲了亲,起身着衣。
熟悉的气息离开,亓官残存的睡意瞬间不翼而飞,霍然睁大眼睛,直到看到师父的背影,才安心地将脑袋重新放到软枕上,看着师父用玉带束身,披上一袭玄青衣袍,最后端正发冠,转过身来,便是风姿卓然的仙长。
陆丰早已发觉他的目光,直到修饰已毕才微微笑着望过来:“怎了?”
亓官眼睛眨也不眨,老老实实地道:“师父好看。”
陆丰不由失笑,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脸,又俯下身,极自然地在他鼻尖碰了碰,柔声道:“七官儿也好看。”
亓官被师父亲了一下,先是一愣,而后便高兴起来。他一骨碌爬起来,三两下将衣裳穿上,又飞快地漱口净面,而后蹬蹬几步跑回来,仰着脸看着陆丰,眼睛亮亮的,“师父!”
陆丰故作不知,只取出烹制好的灵食唤他,“来。”
亓官原有些失望,但一看到好吃的,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开始大快朵颐。
饭罢,便开始练剑。
行路之时自然比不得宗门内,有专门的修炼之所,而今在云舟上所居的院落虽然不小,但用来练剑显然也是不成的,陆丰便照旧起禁制捏了一个小球,放进去一道剑意,化成万千剑芒在其中游弋,叫亓官用灵识控制着己身剑意捕捉剑芒。只他的境界太高,便是那道剑意分化万千,仍旧叫亓官拼尽全力也难以匹敌。
不过,亓官在剑道上毕竟有着超乎寻常的天赋,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有所明悟,于是一边拟照着师父的剑意修习,一边用灵识控制剑意围追剑芒捉对厮杀,便次次败北也不气馁,仍重整旗鼓来过。
陆丰在一旁瞧着,眼底不觉显出一抹笑意,然而片刻后,他神念微微一动,眉眼间又染上了些许冷色。
周世清又在阳和真人门前吃了一道闭门羹,这一回,连小道童都没有露面。
他呆了许久,仍是不甘心,转身寻人问了陆丰师徒的居所,便大步往这边行来——阳和真人是见过亓官之后才闭门不出的,此事必定与他们有关!
想清楚此节,周世清又是恼怒又是不甘。
阳和真人天赋不俗,虽其宗门桃花山并非流华宗这样的玄门巨擘,但也年纪轻轻便修得元婴,一跃成为宗门内有数的几位元婴修士,带动得桃花山在玄门中的名气都增长了不少。
同是桃花山弟子,他自诩天赋不弱,但其师不过金丹修士,不仅修为有限,法宝灵石也从来都只能匀出来一小份,叫他修炼时处处掣肘,当初若非他自己脑子活络,又哪里能被分派去颍国王都做镇守弟子,怕是早就被被扔到荒郊野岭去了。
阳和真人回返宗门,他又当机立断,弃了颍国王都,就为的是能借机搭上元婴真人的路子,好叫往后道途通坦,谁知好容易才寻到的露脸机会,就这么叫人给搅黄了!
周世清心头怒火升腾,不过好歹还记得亓官是金丹修士,辈分亦比他长,便强行按下怒气敲门,张口欲唤:“亓……”
然而他的手指还未落下,齿尖亦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陡然便有一道锋锐剑气迎面向他劈来!周世清丝毫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那道剑气劈中,旋即一道仿佛淬着寒芒的冰冷声音轰然在脑中炸开:“滚!”
他便目光僵直,僵硬地转过身向来时路走去——果然“滚”了。